裴衍深表不信:“是吗?”
“对!我跟你的小兄弟比亲兄弟还亲~”
裴衍实在忍不住,狠狠亲了他一口:“再亲的亲戚也有你不熟悉的一面。他有时候还蛮凶的。”
“那不行,你不可以凶我。”洛行云咬他的脸,“你要很温柔,不然……”
“不然你怎么样?喊泰罗奥特曼?”
洛行云一哽:“为什么突然提他啊?!”作为一个特摄片爱好者,他知道自己的爱好很小众,有时候看起来很幼稚,但男人至死是少年,作为青少年喜欢奥特曼又有什么错呢?裴衍他还读《金刚经》呢!
裴衍点了点照片:“那天晚上两点半左右,我在看书,你突然在床上哭哭啼啼。我凑近了,听见你在喊:泰罗!你别死!泰罗!坚持住!”
“我靠!怎么可能!”洛行云疯了,“我最喜欢的明明是迪迦。”
裴衍对对象的特摄片爱好不预置评,只跟他约法三章:“现在我们经济条件很宽裕,你要买特摄片的各种手办,我没有意见。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异形的一比一仿真头骨你真的不能放在进门的地方。这会吓到别人。”
“那不是很好嘛?防小偷,辟邪啊!”
裴衍一锤定音:“破坏风水。”
洛行云往后一靠,猫猫叹气:“我今天之前都不知道,异形和你只能选一个,怎么会这样……”他越想越气,气得捶床,“你这个属于骗婚了,行径极其恶劣!”
行径恶劣的裴主席凑到生气的Omega跟前,再接再厉,给他看爱的回忆:“你看,这个是我们确定关系第一天,在诸仁良的车里手拉手,是不是特别勇敢?”
洛行云想到他们躲开了诸仁良一年半的追捕就打心眼里开心。
“这个是你家的灯。我那时候跟你隔离,有事没事儿就晃到你家,你在床上做作业,影子就会出现在窗户上。”
洛行云立马放下了他们关于异形头颅的争端,紧紧牵住了裴衍的手。那是冬天,那么冷。
“这是你来我的寝室,我们一起刷牙。”
两个人排排站,满嘴白沫,好乖的。
“看,我San值掉了想跟你分开,你给我传的小情书。”裴衍递到他眼前,挥了挥,“你亲笔写的:老公,我是你的小白洞,跟我在一起跟我在一起跟我在一起~”
洛行云被他拈着嗓子撒娇逗得哈哈大笑:“我哪儿这么写了,我要告你诽谤!而且我说话是这样子的吗?”
裴衍告诉他一个不幸的消息:“你平时真就这样的,又娇又软小甜O。”
“那是你自己的十级滤镜。”
“好吧。”裴衍把自己偷拍的洛行云全都还给他,“欣赏一下十级滤镜中的你自己。好看不好看?”
洛行云一张张翻看着,有校庆前后裴衍偷拍他,也有他们在一起后裴衍的抓拍照,照片上的他总是在笑:“好看的,你拍照是挺不错。”
“你的Alpha光这一项当人老公就已经合格了。其他还有温柔,体贴,耐心,细心,厨艺好,特别特别喜欢你……买一送六,云云你好赚啊。”
“何止呢。脾气好,在乎我,会包容我,长得还帅……”洛行云滚进他怀里,在他胸口画了颗小心心,“梦中情攻。”
裴衍真的是特别会照顾人的那种,这次出国安排得这么急,MIT那边9月3号要开学,8月25号就要orientation,几乎全是裴衍在领着他跑手续,人都给累瘦了。
裴衍会把他的事当做自己的事去做,心甘情愿,不遗余力,而且很自然地把这当做自己应有的责任和担当。能和他一起生活,是很幸运的事。
“对我评价这么高?”裴衍转身把他困在身下,用眼神细细摩挲他的脸,“那我要向你坦诚一件事。”
“什么?”
“在实验室的时候……我经常趁你睡觉,偷亲你。”
洛行云眉眼一弯:“我知道,我经常装睡~”
裴衍笑意渐消,脸上却浮起了红晕,眼睛也变得越发深邃,有意无意探向他散落的领口。
洛行云掏出结婚证,按在他胸口,亲亲他的额头:“我们醒着来一次吧。”
“你不怕?”裴衍搂着他的腰,故意吓唬他,“场面可能会控制不住。”
洛行云的手落在满床的照片中,眼神闪烁:“你没有发现吗?我一直冲着镜头笑,冲着你笑。”
“发现了。为什么?”
“人一生下来,其实只会哭,因为这个世上的一切对他来说陌生又危险,哭泣是一种警戒,肾上腺素激增,随时准备战斗。但是后来,婴儿发现不能一直哭,有很多危险是虚假的,所以哭就演变成了笑。”
洛行云说着,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冲他甜甜地笑:“笑容的进化学意义,是我知道你很危险,但你不会伤害我。”
裴衍的眼神愈发深邃。
身下的容颜是日思夜想。
他的呼吸带着微醺的酒味,和他喝的是同一杯。
胸口的衣襟上,还散落着两本正红的结婚证。
这让这种青涩的允许带上了承诺的意味。
裴衍像收到期待已久的礼物,郑重地解开绸带,拆开包装纸。
白雪的味道没有了阻碍,袅袅攀上他的唇峰、鼻梁,额头,然后飘散在空气中。雪里有松木的清香,与他暗合。
像是两个人一起长大,越长越像,最后走到了一处,分不清你我。
房间里空调打得很凉,机器的声音淡淡的,那些好听的喃喃絮语在黑夜里盘旋而上,没有旁人知道。
窗外的月亮也爬上了中天,起风了,湖面粼粼细浪。
一只手攀在桌边,手指微红,指甲沁得很白。
很快就被温柔地摘了回去,握着,藏起来,还顺势调暗了床头的座灯。
外头晚风更紧,湖水一浪追着一浪,温柔而浩大,漆黑的湖面落满月光。
裴衍咬在洛行云的后颈上,闭上眼睛。
有大片大片的森林扎根生长,每一瓣针叶都释放出海盐、木调、鸢尾与麝香的种子,融在雪里,像一整个春天在白雪的荒原上绽放。
不再一尘不染,但生机盎然。
双手相握。
莫比乌斯环叠加。
他们在彼此的生命里烙下一道标记,从此夜也漫长,日也漫长。
没有谁再能把他们分开。
λ
两个月后,异国他乡。
洛行云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可以了吗?”
挑剔如裴衍也点了点头:“可以了。”
洛行云衣冠楚楚,风华正茂,已经隐隐看得出是个很出色的男人了。
可是他被里头乌压压的人头吓退了出来:“我不行的!”
他能努力地在导师的实验室里生存下去,但作报告是另一回事。他不可能在一百多个外国人面前用英语讲他的论文,他做不到。
看他不敢上台,裴衍想了想,道:“我曾经答应你,在结完婚、做完完全标记以后,要告诉你我的超感直觉是什么。”
洛行云扬起眉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提这个。
裴衍双手捧着他的脸:“我的超感直觉是‘预知梦’。”
在洛行云讶异的眼神中,裴衍问他:“你还记得你蒸馏出信息素换给我的那天吗?我伴着你的味道入眠,做了一个梦。”
“梦有一生那么长,梦里都是你。”
洛行云愣了半晌:“你……重生啦?”
裴衍失笑:“既然是梦,我当然醒来就基本上全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怎么跟你走到的一起,我不知道我们有多少波折,不知道我们最终有没有分别,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我,我们未来是不是一直都相爱。我只是有点莫名其妙,我跟我的Omega同学做了一场春梦。”
“但每当我跟你在一起时,我都有在梦中的那种感觉。”裴衍忍不住动情地拂过他的脸,“那是……非常非常幸福的感觉。”
他从那天醒来,带着一生一世的浮光掠影,走进18岁的课堂,看到他从讲台上普普通通地经过,走向隔壁的隔壁桌。
春梦了无痕。可他的无数个未来竟为此坍塌成一种,跌跌撞撞又义无反顾地奔向有他在的世界线,从懵懂的憧憬,到沉淀的怜惜。
“我让你很幸福吗?”洛行云枕着他的手,带着哭腔问。
“嗯。”裴衍享受着此刻的温存,把他所剩无几还保有记忆的片段告诉他,“你穿着白西装跟我一起走红地毯。我牵着你的手宣誓,你的手很白很暖。”
“你在隔壁书房里工作,而我在满室落地窗的客厅里画画,阳光很好,草坪上我们养的狗在打滚。”
“我们在晚餐时点起蜡烛,喝一点红酒,然后我弹钢琴,你打小鼓。”
“我生病的时候,你坐在床边照顾我,又伏在我身上哭。甜杏眼哭得红红的,叫人很心疼。”
洛行云想起来,这是他问裴衍如果他的Omega不能生育时,他畅想的未来。
原来是他夜有所梦。
裴衍的手指抚上他流泪的眼睛:“标记你以后,我又梦到了新的场景:有两个孩子,坐在客厅里玩耍,其中一个手中拿着一块奖牌。奖牌正面是一个男人的脸,周围是一圈希腊文;背面是三行希腊文,还有个小树枝……”
“……菲尔茨奖。是菲尔兹奖!”洛行云激动不已地抱住了他的肩膀。“那有图灵奖吗?有诺贝尔奖吗?”
“有吧。但那时候,你应该已经很老很老了。”
洛行云喜极而泣:“我不着急,反正我们物理学人均等半个世纪……”
裴衍看他那么高兴,牵着他的手走到小报告厅门前:“我始终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你带到这里,但我看起来成功了。”
他推了他一把:“去吧。”
去你应该去的地方,从这里出发。
洛行云收拾了情绪,重新迈开了脚步,自信满满地走到了那些从世界各地赶来的数学家当中。
裴衍倚在门边看他。
他没有告诉他的是,预知梦即使发生在高A值ALpha身上,能够在第二天重现的几率也低于3%,更不要说一生一世。
心理学家说,梦不是未来。
可谁知道呢?
他们还说高A值ALpha成为罪犯的几率大于78%。
他有78%的几率杀人,放火,精神错乱,发疯,在监狱或者疯人院里度过此生。
但他小心谨慎地绕开了围绕着他的所有死路,舍弃了沿途19%平平淡淡的岔路,一往无前地奔向了3%的洛行云。
聪明如洛行云,又怎么可能去不了那个梦中的未来?
裴衍目送他上台。
他像从前那样,在掌声中凝视着裴衍漆黑的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抬头:“大家好,我是洛行云,今天我报告的论文是:《多项式复杂度与多项式证明时间复杂度拓展相关》,请看大屏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