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刘联盟对江东的好处可有可无,眼下或许就是改弦更张的时候。至尊请看,我们连藉口都替您想好了,希望至尊您不要不识抬举。
当时孙权只当不明白陆逊的意思,他哈哈大笑,对此不置可否。随即召集群臣,向他们通报了孙夫人有孕的事情,并且愉快地表示,这个孩子一定会成为孙刘之间加深联系的纽带,当场安排了部下携带重礼前往益州慰问。
但此后他立即与鲁肃联络,动用了步骘、吕岱、贺齐等亲信部下的兵马,发起了攫取交州的行动。
他还想再试一试。试一试靠自己的力量究竟能不能为江东取得突破;再试一试孙氏在孙刘联盟的框架下,究竟能否摒除刘氏的影响,夺取利益;最后,还要试一试能否扩充孙氏和淮泗武人的力量,进而重新压制江东士族,使渐趋失衡的江东政权恢复到从前的稳定局面。
这个尝试失败了。步骘身死,武射吏几乎全军覆没,而吕岱、贺齐败逃,折兵数千。而通过孙刘联盟间的协商,自己得到的东西,就只有南海郡东面的四个县。
四个县能起到什么作用?将这四个县里的土地、人口全都剥皮拆骨分下去,也只够某些人囫囵一口吞,甚至在牙缝里留不下一根肉丝!
所以,孙权需要陆逊陪同见一见曹公的使者,也需要听听陆逊的意见了。
或许这天下间的局势变幻,真的就如陆逊所言,乃是曹刘两家作戏?
这场戏快演完了,作戏之人或者成了魏公,或者即将成为汉中王。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都有美好的未来。
现在问题来到了观者的身上。
是刘备的汉还是曹操的魏,江东究竟该作何选择?
孙权沉吟半晌,继续问道:“然则,曹公说什么高祖之于南越尉佗,什么光武之于陇右隗嚣、巴蜀公孙述……这是何意?”
陆逊微微躬身,答道:“我以为,曹公是在告诉我们,先汉虽代秦而立,实乃肇建之朝,其疆域如何,端看局势而定。所以先汉能容尉佗于一隅,只要尉佗的使者在天子面前受朝命如诸侯即可。”
“而后汉……”
“而后汉自称继承先汉的统续,先汉做到了大一统,后汉也必须六合同风,九州共贯。既如此,光武必须全力以对陇右隗嚣、巴蜀公孙述,而隗嚣和公孙述也必须灭亡。否则,后汉何德何等自以为大汉?”
孙权冷笑一声:“刘玄德觉得,他自称汉中王,就能继承大汉么?”
“刘备之汉,并非光武之汉;正如光武之汉,非高皇帝之汉。可正因为如此,他们对外才必定要事事绍述前朝,以显示大汉一脉相承。而一旦绍述前朝,就绕不过大一统。”
陆逊略微顿了顿,继续道:“对江东来说,谁要谋求大一统,谁就是敌人。”
陆逊平静地说着堪称大逆不道的言语,而语气中听不出什么起伏。一直以来,孙权都不太能够通过语调来判断他的情绪,所以孙权其实不太喜欢陆逊。他将这位江东冠族子弟扼在东西曹令史的位置,已经有足足十年了。
及至此刻,陆逊所解释出的道理,其实也很浅显,并没什么特别高明的地方。但孙权不得不微微颔首,表示出十分喜悦的样子:“好,好。我也是这样想的。伯言廓开大计,正与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