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马蹄起落,发出隆隆声响,翻起的草皮和烂泥纷纷扬扬。
然而当他们冲到城墙缺口处时,那里却赫然多了一支数百人的铁骑。骑士都着铁兜鍪,披鱼鳞铠,就连坐骑也多覆皮甲或阻箭的毡毯。他们身背弓矢,手持槊戟,雨雾中,一片寒光闪闪,夺人眼目。
站在这队铁骑最前方的,是一名隆准长眉的年轻武将。雨水顺着他黄色的短髯哗哗流淌下来,慢慢洗刷去一些血污,看来这队骑兵到此,也是经过厮杀的。
那年轻武将注意到了策骑赶来的关平。他向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骑队迅速在他身后结成冲锋的队列,徐徐向前。
“不知死活的鼠辈!”关平连声冷笑,提着长槊对左右将士道:“他们人多,一会儿跟紧我,我们从左面斜插过去。”
正在战斗一触即发之时,征南将军的本部沿着城墙夯土呼啦啦地过来。有许多人不管不顾地往缺口两侧攀爬,甚至不惜把后背暴露给关平等人。
那黄须武将皱眉看了看,便勒马不动,掩护曹仁等人通行。
“少将军?”周仓问道。
关平叹了口气,知道无机可趁。他道:“我们从西面走,先杀一批脖梗子软的吧!”
这时候,外围曹军已经基本失去了指挥体系。纵使各部军将奔走努力,却再也无法掌握手下的兵马;而基层的将士们也没法得到有效的号令,大多数人只徒劳地在雨中奔走来去。
“杀!杀!杀!”荆州将士们横冲直撞,用枪矛和刀剑带起片片血雨,将曹兵的首级砍瓜切菜般地摘下。习珍、史郃、樊胄等将勇猛向前,不断切割曹军的队列。
曹军的兵力虽然庞大,却像个智力低下的巨人,动作缓慢,反应更是近似于无,只能看着荆州将士在他的躯体上剜出一个个一个个的可怕伤口,一点点一点点地消磨去他的生命力。
当然,随着荆州军愈来愈深入曹军队列,他们的前进速度难免有些减慢,不复初时的势如破竹。
那是因为垓心处的曹军精锐渐渐多了,而荆州军的数量终究少了点。关羽带出荆州的,以水军为主。所以从子胥渎登陆以后,先期突阵的主要是零陵、长沙、武陵三郡的郡兵。郡兵们虽然竭力奋勇,毕竟稍稍缺了点冲击力。
不得不承认,在统一中原、河北的过程中,曹公依靠屠杀和掠夺,确实培养出了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即使局势崩坏如此,即使每个人都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却仍有少数人血勇尚在。
他们以江陵城外的坡地、河道为依托,坚持抵抗,哪怕前队已被荆州军撕得粉碎,后队却舍死忘生地扑上,继续一轮又一轮的殊死搏斗。与此同时,勉强维持秩序的曹军本队继续转移。
在子胥渎南面一处土岗上,关羽勒着缰绳,平静地注视着整个战局。眼神中带着几分讥诮、几分藐视。他偶尔抬手梳理下颌下长髯,任凭胯下那匹神骏如龙的战马不耐烦地甩着纷披鬃毛,想要往沙场中尽情奔驰。
“续之!”
“我在。”雷远道。
“你看这局面,有什么想法?”
雷远想了想,答道:“曹军迟早溃退,但想要邀请曹子孝来江陵做客,恐怕不易。”
关羽哈哈一笑:“那倒也不必强求。”
他招手让传令兵们过来,沉声道:“告诉习珍他们几个,稍稍放缓进攻,把曹兵赶到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