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一千七十八章 年轻的部堂大人(1 / 2)

天子亲自召见授官,意味着什么?

舒应龙很清楚,当今天子一直不满意廷推之制,对于吏部推上来的官员,经常不选正推,而选陪推。

而这一次天子,其他廷推的官员都不见,而见了林延潮就意味天子对林延潮的支持。

九卿会推礼部右侍郎,林延潮列为正推,天子不仅圈用还在授官后,亲自召对,可见天子到九卿,都是支持林延潮这一次升任侍郎,这背景相当的深厚。

就此而言,舒应龙脸色极不好看,但此刻唯有强作笑容:“少宗伯竟……竟有此恩遇,失……失敬。”

林延潮一脸谦虚的道:“司空之言,实不敢当!”

当下二人对揖错身而过。

林延潮走出长安左门,宫门之外即是长安街。

长安街上十分繁华,长安左门以南就是翰林院,吏部,礼部等衙门,这里是官员出入最多的地方。

林延潮突听见报摊上有人大声吆喝:“新出的皇明时报,山东道御史林执向上疏请改前首辅张文忠改谥为文荣!”

林延潮闻言对陈济川道:“买一份皇明日报来,我车上看。”

说完林延潮上了马车,而陈济川买了报纸后,从车帘里递了进去。

随后展明驱车回府,而林延潮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摊开皇明时报,但见这位言官是如此攻讦张璁的。

他指责张璁为在朝奸佞,为官不称,不宜冒上谥,要将其谥号改为下谥。

要知道文官谥‘文’字是上谥,非大臣不可轻授。

至于荣,宠禄光大为荣,言下之意就是靠巴结人上位的。

奏章里还拿出佐证,当年世宗时候的吏部尚书汪鋐,依靠着巴结张璁才担上的吏部天官,最后得到的谥号是荣和。

至于将张璁降谥为文荣,已是很给他面子了。

奏章下还附着一篇社论。

社论代表了皇明时候的意见,那就是抨击张璁,看到这里林延潮将报纸卷起。

自己这才一提张璁,这么快就有人攻讦,这虽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但着实来得有些快。

这算是给自己履新一个警告吗?

想到这里,林延潮一挑车帘,但见长安街上依旧车马如织,繁华非常,而京城里的雪已是越下越大,前路变得有些扑朔迷离

次日上衙到任,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朝服,公服自任命以下,林府也是赶着定制好了。

现在整个明朝的士大夫,官员阶层,早没有了刚开国时俭朴习气,朝堂上遍布奢侈享受之风。张居正当首辅时带头如此,每日必易一衣,其衣必鲜美耀目。

当然以时人的观点,张居正本来就长得很帅。

不过在林延潮看来,张居正是张居正,在以天下为己任这方面,学他就好了,至于臭美就不必了。万一被哪位公主看上了,也是一件烦恼的事。

林延潮公服,朝服只是各定做了两套而已,即是如此就已用去十几两银子。

即便林延潮位列三品,这笔支出也是不小。

他刚为修撰是,月俸是八石,但这月俸八石明面上,实际到手一石米,二两多银子,以及布绢,其余就是柴薪皂银四两,直堂银不等。

后来外放归德,地方官有羡余钱,正俸就看不上了。

现在他为正三品后,月俸三十五石禄米。

实际到手,米十二石,银十五两,此外折绢折布,还有宝钞两千七百六十贯。

在此林延潮很想吐糟,一条鞭法都实行有段日子,民间都统一缴银了,为什么官员仍是本色折色一起发放呢?

还有这宝钞,是拿来擦屁股的吗?

当然官员最大好处就是免役免赋。

正三品官,能差役优免二十丁,也就是二十个成年男子免役,另免去税粮二十石。

这规矩到了万历十四年,也是去年,免去税粮,更近一步改为免田赋,甚至额度大幅提升。

正三品京官可以免去六百七十亩的田租。

如申时行这样正一品,可以免去一千亩。

申时行当时这举措,如同默认官员免田赋,一边确保了张居正实行严格的清丈田亩的成果,自己也缓解了官绅阶层的反对之声。

朝廷想着,反正官绅也是通过各等手段避税,与其这钱收不上来,倒不如给你。

没错,此举之后,朝廷压力消解了,却导致民间官绅并田更加有恃无恐!

免赋免役外,就是皂隶银,这钱兵部支给,若官员不愿用皂隶,兵部也会照付,一名差役一个月是一两役钱。

正三品官员可用十名皂隶,十人也就是十两。

所以眼下林延潮到手是,米十二石,银二十五两,绢布数匹,还有可以忽略不计的宝钞。

订做两套官服,甚至按照现在正三品大员的官俸而言,甚至随随便便的事。

所以大明官员依靠正俸过日子,养一个人还行,要想养一大家子只能如海瑞那样,吃个二两肉都要上皇明时报的头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