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轿子,正缓缓落下。
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拿着折扇,从轿子上走下。
一旁的门子见了笑着道:“这不是解元郎。”
那解元点点头道:“听闻老师省亲归府,故而来拜访,在不在府上?”
那门子道:“当然在,今天早上有闽中来的客人,老爷见后,现在书房批阅文章呢。”
“闽中的客人,找老师什么事?”
“听说是濂江书院来的,请他点评几篇文章。”
解元听了哈哈笑道:“怎么还有人敢请老师批阅文章!那不是找骂。”
当下这男子走入书房,但见一名头戴儒巾,穿着黑裳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案后一面拿着笔,一面阅卷。
“老师。”男子行了一礼。
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道:“不是说了,我不是你的先生吗?”
解元道:“弟子曾在你门下听过课。”
“当年孔子的弟子,不少也听过少正卯的课,你说这些弟子也要尊少正卯为老师吗?”
解元不由一笑,孔子和少正卯同讲学于鲁,少正卯课讲得好,孔子弟子都跑去听过课,唯独颜回不去。孔子担任大司寇后,干得第一件事就是杀少正卯,言其有五罪。
解元道:“先生,这比喻不恰啊,你这不是自比少正卯吗?”
中年男子道:“少正卯怎么了,少正卯之案乃千古一冤,孔子因其言而诛其人,还有理了?”
那解元知对方脾气就是如此,也不去争辩,否则两人就算争个三天两夜,对方也要理论到最后一句。
不过其人性情虽如此,但那解元佩服对方心胸廓八肱,识见洞千古。
这位深得佩服的中年男子,名为李贽,泉州人现任南京刑部员外郎,正回乡省亲,这位后世的大思想家,虽还未辞官讲学,但已是公认的名儒。
至于那解元郎,也是泉州人,名为李廷机,隆庆四年顺天乡试的解元,但在隆庆五年和万历二年的会试里连续落第,也不肯去吏部报备,而是决定再读三年。
李贽将文章看完搁在一旁,李廷机问道:“可有什么入眼的文章吗?”
李贽道:“林垠此人虽迂腐不堪,但性子还算坦荡,算是可以一交之人。他的弟子教得也不错,其中有数人文章还是可以看的。”
李廷机听了讶异,李贽说可以看,就是真的可以一观。
于是李廷机当下从李贽案头上将那本名为《闲草集》的书稿拿着读了起来。
李廷机年少时家贫,下过苦功读书,终于二十八岁那年乡试夺魁,所以他看文章也是颇为挑剔。
他读书有个习惯,一本文集拿来,只看开头一篇和结尾一篇。若是两篇都不和意,中间就不看了。
李廷机看到第一篇,是一八股文,年少时他号称制义技压一闽,是举人里写八股文的翘楚。
但待见到这一篇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的时文后,眼睛就离不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