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笑着道:“爷爷你明日要去铺里吗?”
“嗯,”林高著将水烟放下问,“有什么事?”
林延潮道:“县衙里的沈师爷请你过衙门一趟,准备和你商量任河泊所大使的事?”
“吓,这是怎么回事?”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是爷爷,而是在一旁掌勺的大娘。
大伯也是道:“河泊所大使,专课鱼税,算得上是官了,沈师爷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将这好处落给咱们家。”
林延潮道:“我只是顺手帮了师爷一个忙而已,沈师爷不过投桃报李罢了。”
大伯听了道:“这是真的吗?你小小年纪,能帮沈师爷什么忙呢?”
“是真的,但不方便说。爷爷明日去了就知道了。”
“好,我去一趟!”林高著开口道。
大伯连忙道:“爹,小孩子说话了,你怎么也信了?你这几日没去铺里,事都耽误万一问责下来,怎么办?”
林高著道:“潮囝虽是小孩子,但办事比你稳重。”
林浅浅在一旁道:“我信潮哥的。”
第二日中午,林高著从城里回来了,林延潮看见他脸上皱纹道道都舒展开来,人仿佛也年轻了十岁一般,而身上也是穿着崭新的公服。官服俱用直纽,还有练鹊补子。
大伯到了门口,不能置信地道:“爹,这事是真的啊?”
林高著笑着道:“是啊,成了,印用条记都带回来了。”
大伯看清了林高著手上的代表官家身份的铜条记,大喊一声道:“我的老天啊,是真的啊!”
家里人都是围了出来,林高著笑着道:“你们看我这衣袍合身吗?”
“合身,合身!”大伯顿时哈哈大笑,看着林高著的公服,眼底露出羡慕的目光,“爹,你也借我穿几日成不成?”
“好了,别扯了,把爹的衣裳扯皱了。”大娘在旁说道。
三叔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这么说以后,我们家至少每日新鲜的鱼虾可就不愁了。”
“何止是鱼虾啊!爹往后这十里水上的人家,都不是要听你的吩咐吗?”大伯在一旁道。
林高著笑了笑道:“别说大话,还是要多谢潮囝给我打通了关节才是。若非如此沈师爷也不会替我做主应承下来。”
林延潮笑了笑,没说什么。
大伯可是忍不住了上来道:“潮囝,你真厉害啊,上了县衙一趟,就替爷爷落了这么好的缺,你什么时候也帮你大伯一把啊?”
一旁大娘也是震惊过了,在一旁对大伯道:“是啊,相公,你就算给黄班头帮役一辈子,最多也就当个衙役出息了,但朝廷有规定,娼优隶卒,三代不得科举。你当了衙役,延寿就没办法参加县试了。”
大伯脸一红道:“婆娘,我哪里稀罕当皂隶了,我想是入衙门当书吏啊,就算不是经制吏也成,潮囝,能进衙门当差是你大伯一辈子的指望,你就帮帮我。”
“大伯想多,我哪里有那么大能耐,这一次也是巧合罢了。”
大伯道:“你别谦虚啊,你能认识沈师爷,这可是多粗的一条腿啊,人家可是绍兴师爷,多少年的案牍之吏。县尊老爷的第一心腹,你只要替你大伯说一句话,进六房当差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大娘也是喜滋滋地道:“相公,当年算命说我是有官人夫人的命,你若进了衙门,我看我爹,我大哥他们以后还敢不敢瞧不起你。”
吏员虽然不算是官,但在老百姓的眼底已是不得了。听了大娘这话,林延潮和林浅浅都是一个劲想吐,当初家里最瞧不起大伯的人,可就是大娘了。
“婆娘,说这些做什么,赶紧的煮几个好菜,想想你以前是怎么待人家的,你先给潮囝赔个不是。”
林延潮道:“大伯,大娘,这我可不敢当啊,过去的事,都算了。”
大娘赔笑道:“你这死鬼,你看潮囝多大度的人,过去的事提了作什么,我给潮囝,浅浅认错还不行吗?这几日家务我可是碰都不让浅浅碰一下,我全包了不是。我看潮囝这么出息,我们浅浅将来才是官人夫人命!”
林浅浅听了大娘的话,顿时心花怒放,那喜色是想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
“别说了,快整几个菜,再去弄点好酒来,最好是藏了三年以上的青红,我们中午好好闹一闹,先恭贺爹去河泊所新官上任!”
“好的。”大娘顿时温顺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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