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那时起，明朝的官员们私底下其实一直判定了出海的死刑。</p>
张居正不是没听说过海贸利润很大的话，可更知道海贸危险性也很大，所谓利润和风险是正比关系。</p>
虽然他并没有什么正比、反比的概念，但大概意思还是知道。</p>
与其冒着丧命的风险赚大钱，不如安安心心赚小钱自在。</p>
至于他谋划的，冒天下之大不韪进行的朝廷改革，其实也是不得不为之，因为再不调整朝廷政策，大明朝廷就真坚持不下去了。</p>
读史书可以了解王朝兴衰，他张居正正是看了史书，知道大明继续走下去，一成不变的话，衰亡就只是时间问题。</p>
不打算这时候和魏广德争议了，张居正只是瞟了眼吕调阳，打算下来找机会和吕调阳商量，怎么挤压魏广德的权利，特别是把那几个衙门的权利收一些回来，不能任由他把这些衙门串联到一起，让他这个内阁首辅都难以驾驭，感到棘手的麻烦。</p>
这次阁议，几乎没什么成果，大家的态度都不容易说通。</p>
魏广德更多的其实还是打预防针，免得在他行动是时候，两个阁臣因为惊讶而反对。</p>
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思考，至于要不要争取他们的支持，魏广德觉得不急。</p>
不管是下南洋还是组建新式陆军，貌似都不是很急的事儿，反正都已经起步了。</p>
水师和陆军都有了，只需要慢慢扩大规模就行，这也需要时间让他们成长，而且他还需要的就是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发兵南洋的机会。</p>
朝廷的当务之急，还是攘外必先安内，辽东战事才是迫在眉睫的事儿。</p>
此时黄海海面上，一支高挂着日月旗的庞大舰队绕过了山东半岛，航向由北转向西方继续前进。</p>
船队中间一条巨大的福船上，一个穿着从一品官袍的将官正在眺望远方。</p>
不多时，一条小船快速划过来，靠在大福船旁，有人放下缆绳，船上之人顺着缆绳爬上大船，就急匆匆进入船舱，顺着楼梯快步到了福船楼台上。</p>
“大帅。”</p>
来人站在那官员身后，躬身施礼道。</p>
“那些漕兵可有异常？”</p>
那将官回头看了来人一眼，出声询问道。</p>
“禀大帅，现在那些漕兵都很老实听话，看不出有什么。</p>
末将已经吩咐他们小心观察了，若有异常，立即发信号，招呼附近船只过去。”</p>
那将官急忙抱拳道。</p>
“嗯，去年那事儿透着古怪，我思虑半天，沉船无声无息，最大可能就是有人凿穿船底出的事儿。</p>
此次运载的漕粮，大部分是要运到辽东去的军粮，绝对不能有差池。”</p>
那将官这时候才转过身来，正色说道。</p>
一张被太阳晒得黝黄的脸，不是俞大猷又是谁。</p>
“每条船上我都安排了咱们几个兄弟，都是身手极为犀利之人，绝对不是那些漕兵能对付得了的。”</p>
那将官是俞大猷身边的亲卫头领，此次为了保证五十万石漕粮安全送抵天津，为了防止去年的事儿再次发生，俞大猷把自己的亲兵和长期跟随他上战场出生入死的手下都分派到漕船上，目的自然就是监视。</p>
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还发生意外，俞大猷绝不会轻易放手。</p>
去年那些沉船的官军，逃出来的还被安顿下来。</p>
而他知道消息的时候也是事后数月，自然不好继续追查。</p>
说到底，漕司那边都以此结案，他一个外人，当然是不能插手进去的。</p>
这次不同，他是这支船队的主将，自然对这里所有人都有了生杀大权。</p>
“大帅，先前船队转向，成山卫的海巡船曾靠过来询问，还问要不要靠岸休息。”</p>
那亲兵首领又小声说道。</p>
“船上粮水充足，就不停靠了。”</p>
俞大猷摇摇头，转过身看向前方海面，不过脑海中却在勾画着附近的海图。</p>
成山卫是山东最靠近东面的卫所，船队在此转向西面，再有两三日就会穿过庙岛列岛，船队就算真的进入大明内海了。</p>
此处有辽东半岛和胶东半岛呈合围之势，也让渤海这片内海风浪平静。</p>
要是在渤海发生事故，那才是笑话了。</p>
就在此时，前方多条大船上接连打出信号旗，提示船队前方出现情况。</p>
随即，见到此景的俞大猷面色就阴沉起来。</p>
那亲兵首领也发觉了前方战船挂出的旗帜，狐疑道：“此地才刚过成山，哪里来的什么情况？”</p>
“提速，去前面看看。”</p>
俞大猷只是下命令道，随即就有亲卫下去传话。</p>
很快，福船三重帆稍微调整方向，船速就逐渐提高。</p>
这次出行，南洋水师的战船需要照顾漕船，所以一直刻意压低了航速。</p>
半个时辰后，俞大猷座船已经出现在整个船队的前方，只是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一支由数十条大小不一的船只组成的船队出现在他们面前。</p>
“大帅，是登莱水师的船队，他们应该是回蓬莱水城的。”</p>
看到这支船队，上面也悬挂出日月旗。</p>
在这片海上，能够出现这么多的海船，除了登莱水师外，那亲兵首领也想不到还有其他了。</p>
“嗯，追上去，我要看看登莱水师到底是个什么样子。”</p>
俞大猷下令道。于是，座船已经不改速度，快速向前方的船队驶去。</p>
这次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已经追上了靠后的船只，看着船上身穿破旧明军军衣的水营官兵，俞大猷就是不断摇头。</p>
说起来，这登莱水师还是拱卫京畿的主要海上力量，没想到居然是这幅样子。</p>
船只老旧不说，官兵也是毫无斗志，与岸上那些卫所兵无异。</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