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被郝耕搭救,那想来便安身在他府上了罢......”刘端问道。
“呵呵......若真的那样......怕是那便也算我好命了......”何映自嘲道。
“郝耕只是出于当年我叔叔对他的恩情,才短暂收留于我.....其实,收留我的风险已然很大了,若被人知晓我的身份,那郝耕一家也不得善终了......郝耕还好,可是他家娘子......只因我之身份,极有可能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每日里风凉话、难听话甚至直接开口便骂我......更是和郝耕也闹......她还放出话来,说若是我这个灾星三日内不从郝府滚出去,她便先去报官去......总好过被别人发现告密,掉脑袋的好......”何映说着,脸上却十分平静,似乎对郝耕的妻子并无甚厌恶之意。
“可恶的长舌妇!......该杀!”刘端怒道。
“呵呵......不过一没有什么见识的泼妇罢了......真正可恶的该杀之人......可多的是!”何映淡淡道。
“后来,郝耕见实在拗不过自家婆娘,便给了我些银钱,让我走了.......其实,他便是不说,我也断然不会再住下去了......”何映道。
“原来如此......只是这样一来,你岂不又......”何映呵呵一笑道:“那个时候,我没得选择......过了不多久,花完了郝家给的银钱,我再次变成了一名乞儿......依旧是到处流浪,在阴暗的角落里苟活,在破庙破观中暂避风雨。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最贱的乞丐,也不是任谁能当,便可以当的......”刘端一怔道:“此言何解啊?”
“我原以为,乞丐便是自己乞讨,能乞讨些东西便对付着混上一日,不能的话,便饿着肚子一日......然而,我发现我,我还是无知了。这世间三万六千个行当,都逃不过一个定数......”何映长长一叹道。
“定数?是什么?”刘端问道。
“大者若这庙堂,官阶等级森严,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除了这些,更需排资论辈,同时要考虑到你的家世背景,有些人不用做什么,只靠家世背景,便可等来官居一品的机会;有些人忙碌一辈子,那小小的下县县令,都是他遥不可及的梦......”何映一字一顿道。
“唉......的确如此啊......家世,世家,望族,门阀......呵呵......”刘端只是摇头苦笑,并不多说什么。
“而乞丐这个行当,也是个小朝堂,然而不同的是,那些大臣公卿们,他们是大乞,手里的笏板便是他们乞讨的碗,他们乃是向大晋,向天下万民乞讨,只是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罢了......这些真正的乞丐,皆是小乞,他们手里的碗,只是乞讨些残羹剩饭,抑或几个铜板而已......本质上并无区别......”何映说着,脸上带着些许讥讽之意。
刘端第一次听此一比,倒也觉得,何映所言的确有些道理。
“无论哪一行当,都要排资论辈,都要靠资历,靠家世,你强便是爷,你弱便是孙子!这乞丐一行亦是如此......有些乞丐,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吃饭从来无需自己亲自去动手,有人替他去乞讨,但有些人,就算乞讨来些饭食,也吃不到自己的嘴里去......”说着,何映眼神一暗,缓缓道:“很遗憾......我就是这有些人中的一个......”
“什么.....那些乞丐竟然......他们欺负你么?”刘端有些心痛。
“是......我本就抹不开脸去寻人乞讨,除了我自己特别饿,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我才去乞讨些剩饭残羹......可就是这样,只要让他们知道了我乞讨了吃食,他们便会将那些吃食全部夺过去,无论我怎么哀求,他们都不会发善心的,给我吃哪怕一口!”何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方有了些恨意。
“这还算好的......最起码,他们只是夺我吃食,碰上那些恶鬼,他们不但夺我吃食,更要将我殴打一顿,踩在脚下,百般羞辱.......”何映说着这些,缓缓的闭上眼睛,一脸的痛苦。
“呵呵......圣人言,人性本善,可是朕却真真的觉得......人性至恶,甚于兽也!”刘端也苦笑无奈地道。
何映霍然睁开眼睛,云淡风轻道:“过去了......那些都过去了......我被他们抢夺吃食,被他们踩在脚下羞辱......可是我曾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我必会取他们的性命,将他们如何凌辱我的、折磨我的,统统还回去!”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的光景,我终于等到了一个人出现,是他,给了我所有向这些恶魔复仇的机会......”何映一字一顿道。
“那是谁......”何映挑了挑眉毛,有些怪异的不屑道:“他么?......姑且算作我的师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