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这一仗虽然胜了,但代价也不小,抚恤以及钱粮不知要靡费多少,到此为止吧。”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
……
……
傍晚时分,西方天际晚霞满天,烟尘滚滚,人吼马嘶由远及近。
谢再义率领千骑,一路紧紧咬住准噶尔逃亡的骑军,在遇到一伙大约三千人的准噶尔骑军以后,开始厮杀起来。
待谢再义将眼前的一个蒙古军将砍死当场,抬眸望向硝烟四起的战场。
此刻谢再义目光四顾,天地苍茫,风沙漫卷大片荒原牧场之上,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厮杀之声。
“都督,我军兵少不可再往前追击了。”随谢再义一同前来的果勇营参将尉迟幸开口说道。
另外一名参将王广惠,也劝道:“都督,大军人困马乏,再追下去,可能会有危险。”
谢再义看向渐渐四合的暮色,心头不无遗憾,说道:“天色已晚,那就先回去吧。”
毕竟手里兵马太少。
这一路过来,一千骑兵拢共冲散了准噶尔的三千后军骑兵,可惜没有抓住准噶尔的头人。
骑军快速返回,迎上接应而来的单鸣与杜封,两部松油火把如龙。
单鸣目光敬佩地看向那浑身浴血的青年,说道:“谢将军,节帅那边儿很是挂念,谢将军快先回去吧。”
谢再义高声道:“这就回去。”
众人说话间,合兵一起,大军浩浩荡荡返回哈密城。
而哈密城,官署之中——
贾珩此刻正在书房里,拿起一管羊毫毛笔,开始书写军报以及奏疏。
击败准噶尔部大军以后,基本宣告关西七卫的胜利果实得以巩固,陈汉在西域之地有了一座进兵前哨。
陈潇沐浴过后,换了一身武士劲装,端着茶盅,递将过去,说道:“喝口茶吧。”
贾珩轻笑一声,端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节帅,谢将军回来了。”就在这时,亲卫副千户李述从不远处回来,朗声禀告道。
贾珩放下手中的毛笔,道:“我去迎迎。”
说着,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大步来到军帐之外。
夜幕降临,晚风微冷,街道上以及城门楼上都点起了灯笼,照耀着大街两侧明煌。
汉军在哈密城驻扎,因为城中诸番族杂居,最近战事临头,晚上已开始戒严。
谢再义看向那少年,快行几步,抱拳道:“节帅。”
贾珩近前搀扶住胳膊,笑道:“谢将军,一路辛苦,今日之大战,多亏谢将军拼死一搏,谢将军当为首功。”
他身为大军主帅,有时候不能再作一些冲锋陷阵之事,而谢再义做为武力值仅在他之下的京营猛将,其实算是填补了猛将打开僵局的角色空白。
犹如龙且之于项羽。
今日之大战,整个局面能够一下子打开,全靠着谢再义以及京营精锐的拼杀,否则胜利的天平不可能这么快。
谢再义道:“节帅言重了,我等武人,沙场建功,用命效死,分内之责罢了。”
“说的好!”贾珩脱口赞着,笑了笑道:“走,先到城中,厅堂设了宴,为诸位将军庆功。”
众将说话间,面带欢喜,浩浩荡荡来到厅堂,贾珩吩咐后厨准备好的酒肉,已经摆放在厅堂。
谢再义先在亲兵准备的铜盆水中洗了一把脸,坐下之时,仍愤愤不平道:“可惜跑了那准噶尔的巴图尔珲,如果能斩杀其人,西域定然平定。”
贾珩笑道:“不必介怀,再往大漠,准噶尔更为熟悉路途,我军不好追赶,等下次再擒杀虏酋就是了。”
谢再义高声道:“此战之后,准噶尔元气大伤,节帅,是否派兵马深入西域,收复汉唐故地?”
贾珩沉吟道:“现在还没到时候,如今大军自青海到关西,千里征战,将士早已疲惫不堪,也到了罢兵休战的时候了,而且准噶尔还有部族数十万,如果深入西域,我军粮道绵长,又人地两生,一旦巴图尔珲再故技重施,我军会有断粮之险。”
谢再义想了想,点头道:“还是节帅思虑周全。”
贾珩笑了笑,招呼道:“先吃饭吧,我敬谢将军与诸位将校一杯。”
众人举起酒盅,面上多是见着喜色。
这场战事,汉军又是大获全胜,等回京以后,加官进爵定然是少不了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贾珩道:“这次平西之战,至此,也算彻底结束,而后就是经营关西七卫,使之成为我大汉不可分割之故土,来日千百年之后,可为后世千秋称颂之功业。”
谢再义、杜封、单鸣等将校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关西七卫脱离中原王朝长达百年,如今重回大汉怀抱,在场之人,青史留名,指日可待。
人生在世,不就为名利二字?
贾珩笑道:“诸位将军,今日不醉不归。”
此刻,不仅是官署之中的贾珩以及京营将校,哈密城的汉军军寨中都开始觥筹交错,沉浸在这场大胜的欣喜中。
就在贾珩与谢再义等将校饮宴之时,从外间进入一个锦衣亲卫道:“都督,那奴酋的人头硝制好了。”
贾珩沉声道:“装入锦盒,等大军班师回京时,与和硕特以及准噶尔的俘虏一同押送京师!”
不仅是和硕特和准噶尔的俘虏,还有南安郡王严烨以及…女装柳芳。
……
……
月明星稀,荒原廖阔无垠,高低起伏的山丘上,丛丛牧草在微风吹拂下,风吹草低,枝影婆娑。
一簇簇篝火渐渐远去,马蹄声轰隆隆作响,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安静下来,夜凉如水,分明已至亥时。
巴图尔珲此刻身形狼狈,一手按着马辔,面容苍白如纸,嘶哑着嗓子说道:“噶尔丹,让人都歇歇,汉人追不上了,喂喂马,喝口水。”
噶尔丹闻言,心底忽而生出一股错位时空的恍惚感,依稀记得上次还是温春兄长这般说……
少年触景伤情,心头大恸,眼中泪花涌出,强忍悲痛,高声道:“都歇歇。”
随着铁甲鳞叶的哗啦啦响声,以及一些军士的“哎呦”声,众人纷纷下得马来,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这一路奔波而来,前后征战不停,早已是筋疲力尽,这口气一泄,不少准噶尔部的军卒只觉沉沉困意袭来,躺在床上就睡了起来。
巴图尔珲也下了马,面上满是悲怆之色。
这时,噶尔丹将肉干和装着酥酪茶的酒壶递将过去,说道:“父汗,吃点儿东西吧。”
巴图尔珲接过酒壶,喝了一口,长叹了一口气。
心头就有一股把肠子悔青的感觉。
为何要在哈密城与汉军鏖战了这么久?明知兵力不占优势应该在几天前就想法撤军,而不是拖到现在。
还有大军对峙之时,如果不是南边儿侧翼兵马……
对了,僧格呢?
巴图尔珲放下肉干,浓眉之下,目光凶狠无比,沉声问道:“噶尔丹,伱这一路上可曾瞧见了僧格?”
噶尔丹沉吟说道:“父汗,我这一路都和父汗待在一起,真没有看见僧格兄长。”
巴图尔珲脸色“刷”地阴沉下来,说道:“他这是先跑了!”
噶尔丹心头也一震,感受到那股煞气,说道:“父汗,温春和卓克里图哥哥那边儿,还不知怎么样了?”
巴图尔珲道:“他们两个都是一以挡十的猛将,如果想要逃走,汉人挡不住他们,就怕……”
眼前似乎浮现温春决然的面容,以及头也不回的儿子卓里克图。
巴图尔珲闭上眼眸,只觉悲从中来,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来。
其实,心头隐隐有些猜测,两个儿子多半是不能回来了。
汉人,卫国公贾珩,他们都要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