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宁道:“莱州的土仪。”
“对,抬上这些莱州土仪,我们这就回程!”
载着庆山奴的船只才靠港落帆不久。因为栈桥内侧停了商船,这艘船泊得稍远些,一群水手们正鼓足了气力扭动转轮,把麻绳捆绑的叮石慢慢垂放入海。也有水手和三山港的吏员聊着,询问哪里有休息解闷。
这时候却听庆山奴嚷着回程,人人沮丧,却不敢违逆。只连连催问港口这边,可有食物、饮水,可有用来替换的木料和绳索。
当下港口里的吏员、民伕,船上的水手俱都忙乱,就连李云也亲自去督促,才将船只重新启航的准备完成。
水手们奔忙的时候,庆山奴带着部下们把箱笼安置好了,又折返回船头,此时白帆已然升起,船只在浪上起伏,渐渐远去。
庆山奴扶着船舷,向着郭宁连连挥手。
望着船只渐行渐远,郭宁长长地吐了口气。
边上转出徐瑨,若有所思:“节帅,当日慧锋大师拿给蒙古军交换济南百姓的金珠,都及不上此番给出的一成。你真指望,这庆山奴能替咱们办成什么事?”
郭宁摇头道:“我们本来就没打算动兵,这厮既然送上门来,若不要点好处,甚是可惜。至于他能办到成么程度,倒也不必强求……我这么做,其实是想告诉他,也告诉皇帝,我还有求于朝廷,由此让中都方面放心些。”
他默然片刻,又道:“另外,徒单丞相病逝,进之先生在中都和直沽寨的活动,便不如以前方便,长此以往,恐怕影响海上的生意。我们拿这些金珠细软,为进之先生买一个人情,也是好事。”
“原来如此。”徐瑨点了点头,问道:“那么,朝廷给的这个宣抚使……”
郭宁一笑:“你怎么看?”
“足见皇帝的谋算甚是精细……他们后继的想法,庆山奴根本就没有说完整。”
“完整的谋算?会是怎样?”
“杨安儿毕竟是宿将,又号称兵马数十万,声势骇人。所以,中都朝廷对南京路驻防诸军的信心不足,觉得遂王多半会不敌红袄军。但中都方面又确实仰赖南京路的钱粮赋税,万万不容此地有失。所以,他们希望遂王失败,却不希望杨安儿真的拿下南京路、拿下开封府。”
徐瑨一边盘算着,一边道:“朝廷给出宣抚使的官位,既是用来换取我们眼前的坐视,也是用来换取我们适时的出兵。节帅你想,遂王已经失去了徒单丞相在中枢的支持,如果再在军事上遭逢失利,必定导致政治声望急速下跌。由此,皇帝很可能乘势召回遂王,重新控制南京路。”
“然后呢?”
“节帅身为山东路宣抚使,在这时候于情于理,都不能拒绝朝廷出兵的要求,一旦我们与红袄军纠缠厮杀,接下去的局面,便是皇帝最想看见的了。中都朝廷重新收回富庶的南京路,从此不复经济上的窘迫。而我们与红袄军连番恶战,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得到一个残破的山东。”
“只可惜,皇帝算错了一点。”郭宁微笑。
徐瑨道:“皇帝本人没有军事经验,故而判断失准。他想象不到,杨安儿虽然拥众数十万,可就连杨安儿自家的亲信部将,也对战争胜利没什么信心……优势其实是在遂王那一边的。”
说到这里,他向郭宁微微躬身:“而在杨安儿失败之后,我们凭着宣抚使的旗号席卷山东,易如反掌。”
郭宁颔首。
海风吹来,带起众人身上的衣袍卷动,旗帜飒飒飘扬。眼见庆山奴所在的船只愈来愈远,就连白帆都快看不见了。
“朝廷愈是虚弱,皇帝就愈是喜欢盘算这些有的没的。可他再怎么盘算,没有实力,一切成空。而我们只消好好经营,让将士们得到更好的待遇,更好的训练,更好的军械装备,便自然而然能在战场上夺取我们想要的东西。”
“那么,宣抚使的官位?”
“先收着……这时候没必要撩拨杨安儿,且由他安心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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