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着,周客山向萧摩勒连连眨眼。
然而萧摩勒真不是个会说话的。
他瞠目道:“我是信得过节帅,不过战场厮杀的事,哪有一定的?”
“这……”
百姓们一时沮丧,又有人悉悉索索地说着,想要逃亡。可他们一来没有食物,二来没有可供逃亡的方向,三来,又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刚看中的田地……
“那可是好田啊!是能够一代代传下去的好田!”有人带着哭腔高喊。
如果郭节帅从来没有分田分地就好了,大家一哄而散,全不牵挂,就算冻死、饿死在野地里,那也是命数,没什么好说的。可现在,大家伙儿刚选中田亩,还都登记了簿册!
从没想过的美梦都快成真了,这叫人怎么舍得放弃!
这些田,就是农人的命啊!
人丛中忽然有人道:“节度使不就住在屯堡里么?我们去问问!节度使老爷说能打赢,我们就不走,若打不赢,我们再逃不迟!”
这话立时引起了好些人的响应。他们从痛苦的纠结中挣扎出来,连连道:“对!能不能打赢蒙古人,我们得去问问节度使老爷!”
十人响应,百人响应。明明百姓们分散在海仓镇周边五六个营地,可也不知怎么回事,须臾间,数千百姓都喊:“我们要见节度使!”
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百姓们大叫大嚷着,从各处聚集,汇成了灰黑色的洪流,沿着新修建的道路往屯堡方向涌去。
因为从莱州各地收拢的粮秣物资都在海仓镇,所以周边屯驻的百姓也是最多。当他们全都聚拢,这声势太大了。
随着百姓们急速前进,有些原本混在队列里的人,反而落到了后头。而徐瑨抹着满头大汗,对身旁的阿鲁罕道:“好了,我们把事办成了,接着得看郭郎君的啦!”
蒙古人就在济南,他们留给郭宁的时间,不会很充裕。
郭宁制定的保伍法,若要仔细地落实完善,五天时间也根本不够。但要凝聚人心,郭宁必须抓紧时间去做。
好在一切都还顺利,此时此刻,百姓们已经看到了利益,看到了未来。那么,让他们下定决心与定海军共进退,就只差一点特殊的推动了。
至于具体的操作……
山东地方上,有徐汝贤这样的豪杰人物,动辄威胁要煽动百姓,聚兵造反。其实会这种手段的,岂止莱州本地豪强?
这又不是什么独门秘诀。
河北塘泊间的好汉们与朝廷周旋对抗,也不是三年五载了。大家在朝廷眼里,都曾是贼寇一流,惯用的手段都是差不多的。而天下间百姓们的想法,他们所求的东西,也都是差不多的。
此时数千百姓渐渐接近屯堡,后头还有零零散散的人,从各处营地出来。
屯堡里忽然响起了隆隆的鼓声和震耳欲聋的号角声,随即又有数十面军旗忽然高举,重重堡垒墩台上,无数甲士骤然现身。
百姓们稍稍一滞,屯堡内数十铁骑叱咤驰出。
骑兵的威慑力,使得百姓们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而铁骑直直地贯入人群。随着一声呼喝,红色的大纛泼剌剌地展开,大纛下一匹高大神骏的黄骠马昂首嘶鸣,人立而起。
骑在马上的,是一名年轻的将军。
这人身材高大,面容瘦削,留着短髭,身披着一件青茸甲,而手上只有一根马鞭。
百姓们有认得郭宁的,纷纷道:“这便是郭节度!郭节度来了!”
郭宁高声喝问:“诸位要见我,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