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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西边的天空晚霞如血!
黎阳城的城头已经被抛石机抛出的巨石砸得千疮百孔,残垣断壁,遍地碎石烂瓦,到处都是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有人被砸碎了脑袋,脑浆撒了一地,有人下半身都被砸烂了,血肉模糊的内脏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火油的味道,被烧得焦黑的城门已经摇摇欲坠。
杨青若手持长剑站在城头上,青衣已然变成了血衣,剑锋上尽是坑坑洼洼的豁口。
当初为了抓捕扬玄感,杨青若亲率五十名飞羽卫好手化整为零潜入黎阳城,如今已阵亡了一大半,此时仅余二十人站在他的身后。
城下的叛兵们正在潮水般退去,不是撤兵,而是轮换,新一轮功势很快就会展开,两座比城头还要高出数米的箭楼正在缓缓推进,石块源源不断地运到三架庞大的抛石机旁。
城头上的飞羽卫无不后背阵发凉,执事孙尚茗沉声道:“青总管,守不住了,突围吧,属下等护着你冲出去,能活一个是一个!”
孙尚茗不久前才砍杀了数名借云梯登上城头的叛兵,板斧上还沾着一些血肉和脑浆,粘乎乎的正在往下滴。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前日飞羽卫把抄没本地豪绅的财物全部堆放在四座城门前,并且给出了诱人的赏格,果然招募到不少百姓守城,一开始的效果还是极为显著的,但叛军的攻势太猛烈了,民壮的死伤十分惨重,于是很多人被吓退了,毕竟钱银始终不及小命重要。
又勉强支撑了两天后,就连飞羽卫也死伤了大半,更加难以约束那些民壮了,所以杨青若此时也明白,这城是守不下去了,叛兵只需再发动一次攻势,马上就能破城!
杨青若回首看着二十名浑身浴血的飞羽卫,明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如果是两日前突围,凭这些人的身手,逃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只是现在,飞羽卫已经死伤大半,还活着的也是强弩之末了,能活着冲出去的机会十分渺茫!
杨青若丢掉了手中的长剑,将蒙面的青纱紧了紧,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柄长矛,轻轻吟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杨青若本来声若天籁,但这首《秦风无衣》被她用秦腔唱出来,竟有种说不出来的粗犷和悲壮,众飞羽卫无不精神一振,热血上涌,执握住了手中的兵器,就连那些正在痛苦呻吟的伤员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杨青若一曲唱罢,手执长矛一军,扬声道:“待会跟紧,只要我杨青若还有一口气在,便会带大家活着冲出去。”
杨青若武功奇高,总是用青纱蒙面,在飞羽卫们眼中,青总管既神秘又绝丽,是风华绝代的仙子,大部份飞羽卫都是第一次得知青总管的名讳,无不激动得热泪盈眶,战意蹭蹭的上升,就算死也要护着青总管逃出去。
执事孙尚茗忽然一指叛军后方道:“青总管,那是什么?”
杨青若转身望去,顿时目露疑色,只远处尘头飞扬,似有大队人马正往这边而来,如今黎阳城都快破了,杨玄感没必要再增兵,而且那个方面也不是黎阳仓的方向,难道是援兵来了?
众飞羽卫都目露喜色,显然想法跟杨青若一样!
正在此时,只见苍茫的暮色下,一支劲骑从官道上飞驰而来,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入叛兵的营地中,向着城下闯来,而远处的尘头还在飞扬,显然后续还有大部队杀到,而这支骑兵只是先锋军而已!
叛兵主将杨玄挺眼看就要攻下黎阳城了,忽闻有敌骑闯营,不由吃了一惊,急忙登高而望,果然见一支骑兵正在自己的营地中横冲直撞,而远处尘烟滚滚,似有后续大军正在杀来,不由大吃一惊,斥候干什么吃的,沿途的关卡都是吃屎的吗?有大军杀到屁股后面也没人上报的?
大个屁军啊,只是两百多骑兵而已,一路冲卡而来,沿途那些关卡一冲就散,根本来不及报信,而那些扬尘只是旅帅张铎带着五十骑在路官道来回奔驰营造出来的假象而已,五十匹马的屁股后面都拖着大捆的树叶,激起的扬尘就好像千军万马在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