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边上,有撑伞经过的市民,他们不仅不对这个女人表示同情,还会满脸鼻翼的朝着女人身上啐口唾沫,就像这女人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存在一般。
实际上,这女人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恶棍,她之所以受到这样的“礼遇”,只不过因为她是一名隐匿起来的犹太人罢了——按照科赫总督下达的命令,所有犹太人都需要被拘捕,财产没收,一个钢镚也不给留。而那些敢于藏匿犹太人的人,将会被当场处决,且是一家人一个都不留。
这种残酷的命令,使得基辅的犹太人在短短几个月内被清剿一空,这个女人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不过,有意思的一点是,那些朝着女人啐唾沫的人,本身也不是高贵的德国人,他们或者是俄罗斯人,或者是乌克兰人,或者是别的什么民族的人,德国人对他们的态度也远远算不上好,从年初开始,大批青壮年的劳动力,都被德军抓走了,这其中,甚至就有他们的家人。
可这些啐痰的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憎恨什么人,他们只是单纯的将仇恨转移到了犹太人的身上,认为他们的不幸就是由这些卑贱、奸猾的犹太人带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寄居在基辅,也不会引得德国人对他们举起屠刀了。
人的劣根性总是无处不在的,畏惧食物链的上层,鄙夷食物链的下层,却永远不知道真正吞噬、啃咬自己的,永远都是食物链的上层,而不是食物链的下层。
明明自己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却还要欺压一下比自己更弱小的人,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的悲惨变得弱化一些似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
就在街道的拐角处,一栋被炸塌了顶层的旧式建筑内,卡恩正坐在吧台边上喝着酒。
这是一处属于德军的军人俱乐部,专门为德国士兵们提供服务的,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德意志士兵,哪怕是仆从国的军人,也不能进入这个酒吧。
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卡恩也不是德国人,不过他有德意志人的血统,另外,他的军衔级别也足够高,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基辅,少校实际上并不多见,更何况还是党卫军的少校。
也正因为如此,卡恩才获得了进入这间酒吧的资格,只不过他本人对这项特权其实很不感冒,他甚至憎恶到这种地方来,如果不是今天的情况特殊,他连这个酒吧的门口都不想经过。
卡恩出生在布达佩斯,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并且还是卡罗伊党成员,在轰轰烈烈的匈牙利革命中,由于反对卡罗伊党的软弱政策,他们又转投匈牙利苏维埃阵营,并在随后不久便加入了匈牙利共产党,属于社会民主左派。
再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就很清晰了,随着匈牙利苏维埃共和国的破灭,卡恩的父母被处死,卡恩由此成为了一个孤儿。他在颠沛流离中长大,并在少年时期便接受了左翼的思想,一直到匈牙利被德国人吞并,他都在从事秘密的地下工作。
与大多数思想倾向苏联的左翼人士差不多,卡恩身负国仇家恨,其立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否则的话,维克托也不会冒着风险安排人与他接触。如果说他对卡恩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话,那就是这个年轻人的思想有点激左,他不仅仇恨资产阶级,仇恨法西斯,甚至连为德国人提供服务的乌克兰人都怀有仇恨心理,与此同时,他还有着很强烈的反犹太心理。
酒吧里,卡恩对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乌克兰姑娘们不屑一顾,在他眼里,这些女人都是这世界上最卑贱的妓女,她们就应该像那些犹太人一样,被送到城外的死人谷里活埋掉。
仇恨法西斯,仇恨资产阶级,仇恨犹太人,这是东欧、南欧地区很多左翼人士的通病,从某种程度上说,处理信封的理想不同之外,他们与德国法西斯也没有太大区别。
当喝完了第二杯酒之后,卡恩终于等到了他所等候的人,一个戴着礼帽,身形消瘦的德国人,这个人名叫安德烈亚斯,是的,他知道对方的名字,却不知道他姓什么,当然,就连这个名字可能都是假的。
不过,卡恩并不在乎这些,他只要知道对方的身份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