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地图仔细看了看,大概的内容记在心里,维克托将地图暂时收起来,放到一边,自己坐到椅子上,拿过一份信笺放在面前,香烟也点上一支,开始考虑这份报告应该怎么写。
类似这样的报告不是随意写的,最起码的格式是需要遵循的。比如说开篇先要分析边境地区的形势,借此来阐述两个筑垒地域修建的必要性。
要阐述这一点,那就必须拿德国人做靶子。考虑到目前苏德两国的友好形势,维克托要在报告中阐述德国人是威胁这一点,明显是需要承担一定风险的。不过,作为利沃夫的内务人民委员会负责人,维克托接触到的各种公务告诉他,莫斯科对柏林并不是没有戒心的,就像之前他接到的命令,要求配合工业委员会的人,将利沃夫一系列可迁移的工厂拆卸,连同设备、材料一起运往后方。这样的命令,足以说明莫斯科已经有了早晚与德国人开展的想法,现在苏德之间的蜜月,不过是塑料爱情罢了。
阐述完了筑垒地域修建的必要性之后,就是分析这项计划的可行性了,这方面的内容相对来说复杂一些,因为需要用到很多工程方面的知识,维克托需要安排这方面的技术人员,到两个筑垒地域进行考察,拿出一个大概的预算数字。
在苏联,修筑作为永久工事的筑垒地域是有相关标准的,这个标准主要沿用的是伏罗希洛夫在1928年提交的《我们需要建设筑垒地域》的报告中列举的一系列标准。随后这些年,军事委员会对这个标准做了多次修改,所以,筑垒地域的工事并不是谁想怎么修就怎么修的。
按照维克托的构想,要想让这两条筑垒地域连成一片可以互为犄角的牢固防御阵地,并在桑河对岸构建成一道足以对桑河大桥构成火力封锁的工事群,那么至少需要在筑垒地域原有的基础上,增设不少于400处永备工事,其中包括150座钢筋混泥土碉堡、100处炮垒以及更多可得到炮兵支援的火力点。
这无疑是一项很大的工程,可一旦建成的话,待战事爆发,利沃夫失守,后撤的苏军可以在撤离利沃夫市区不到四十公里的短距离上,便获得来自筑垒地域的火力支援。最关键的是,这两个筑垒地域构建成的防线,横亘在斯特尔河与德涅斯特河之间,背依桑河,由此形成了一道利沃夫东方的牢固防线。如果苏军能够牢固的防守住这道防线,那么将有效阻截敌军试图由利沃夫方向,向基辅发功的攻势。
为了起草这份报告,维克托将手头的其它工作都丢到一边,利用将近一周的时间,先后三次前往俄罗斯拉瓦、斯特鲁米洛夫等地考察,不仅如此,他还从利沃夫的几所院校中,专门请来了几位工程学方面的专家,对整个工程项目做了详细的论证。
就在刚刚进入十月份的第一个周末,维克托将这份长达六十余页的报告,提交给了基辅,同时,还抄送了一份,直接送往莫斯科的内务人民委员会总部。
在提交这份报告的时候,维克托绝对不知道一点,那就是在如今的莫斯科,国防人民委员会内部,针对筑垒地域的修筑问题上,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正在激烈的争论中。
作为世界上第一个遵循马克思主义而建立的社会主义国家,苏联的忧患意识一直都很强烈,甚至可以说,这个庞大的红色帝国,本身是强盛于忧患意识,也是覆灭于忧患意识的。
正是因为这一份忧患意识,自从国内战争结束之后,为了防御下一次随时可能到来的侵略战争,苏联就在全国各地修筑以永固防御工事为主的筑垒地域,从远东到白俄罗斯,从摩尔曼斯克到黑海,防御工事可以说是无处不在。
而在这其中,最著名的一条无疑就是北起卡累利阿,南至黑海的“斯大林防线”了,这条被称为欧洲四大防线之一的漫长防御工事,从1928年开始修,一直修到1939年。之所以在1939年结束了修建,并不是因为修完了,而是因为随着西白俄罗斯、西乌克兰的回归,苏联领土东扩了,因此,随着边境的西移,这条防线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于是,从瓜分波兰开始,苏联高层就出现了两种观点:一种是主张继续将斯大林防线修建完成,并以这条防线作为国家防御的重点。另一种则是主张放弃斯大林防线的修建,在新的边境线上,修建一条贯通波罗的海与黑海的全新防线。
这两种观点的分歧,主要还是源自于对德国人进攻的时间评估。主张前一种观点的人,认为德军对苏联的进攻不会拖太久,在1942年之前,这场战争就会爆发,所以,苏联没有时间修筑这么一条全新的防线了。
而第二种观点的主张者,则认为德国人只有在征服了法国和英国之后,才有可能对苏联发动攻势,因此,这场战争到来并不会那么快。
维克托这一份报告上交的时间,正好处在两种观点激烈对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