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美的手悬在半空中,有那么片刻,卡洛斯几乎以为自己在那张浓妆艳抹到分不清鼻子嘴的脸上看到了一点悲伤,谁知道下一刻,艾美治疗师手里的厚重外衣就带着一股呛人的异香扑面而来,掉进了他怀里。
卡洛斯立刻退后一步,扭头打了个大喷嚏。
“啧,”艾美牙疼地看着他,“你们俩还真是一对,都这么不讨人喜欢。”
卡洛斯揉了揉鼻子,嘀咕了一句:“好像我愿意打喷嚏似的。”
艾美不爽地看着他:“那就是你鼻粘膜有问题,有时间到我这里来检查一下您那身娇体贵的鼻孔――那个谁让我来找你,他刚刚喝了一杯加料的葡萄糖,被我放倒了。”
卡洛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沙发上,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头却歪在一边的阿尔多,舌头打了一下结:“你……什么?”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艾美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自己也被我放倒过,别那么少见多怪。”
卡洛斯:“……”
“睡着了不让别人碰,他当自己是带着贞操环的妞儿么,谁都惦记着他那尊贵的屁股?”艾美不满地嘟囔着,用脚背踢了呆呆的卡洛斯一脚,“还有为什么你就是例外?别告诉我这是插出来的心电感应!”
“我当过他的治疗师。”卡洛斯干巴巴地回答。
艾美一愣,随后问:“你不是在实习期就被赶出来,所以后来只能转行当猎人了么?”
“所以只是他一个人的专属治疗师。”卡洛斯嘴角抽了抽,“还有猎人是个多见不得人的职业么伯格先……好了,别踩我的脚,你超重了!女士,女士行了吧?”
“哦,原来如此。”艾美顿了顿,感慨,“他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怪不得变态了呢。”
卡洛斯意识到自己惹不起他,跑了。
艾美看着卡洛斯拎着那件可笑的外衣,踟蹰了好半天才磨磨蹭蹭地走过去,轻轻地搭在了阿尔多身上,然后好像做惯了这事似的,顺手把衣角压平整,扶着阿尔多的肩膀,慢慢地让他平躺下来,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卷成一卷,塞到他脑袋下面当枕头。
一些列的动作,自然得像是这样做过千百万次似的。
艾美靠在墙角,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瞧,他曾经诧异于别人竟然和自己一样,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推开,原来居然是另有隐情――他们之间,就算没有回应,至少也有回忆可以聊做安慰。
自己这又算什么呢?艾美弹了弹烟灰,自嘲地一笑。
有的时候他去恶心路易,真的有点故意的成分,期待着也许有一天,他就会从对方那越来越恶心的眼神里看清楚了自己,就死心不再纠缠了。
而且这样,或许……也没人会觉得他其实是在认真追求路易吧?
多妙的主意。
阿尔多一觉醒来时,所有人都已经散了,休息的休息,出门的出门,他眼还没睁开,就先皱了皱眉――盖在他身上的衣服有挥之不去的“驱蚊药水”味道。
阿尔多坐起来,嫌弃地把那玩意扒拉到一边,这才发现卡洛斯背对着他,一只手撑着头,坐在监控器前面,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
直到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才发现卡洛斯是睁着眼的。
绿眼睛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好像在发呆,盯着笔记本电脑键盘的某一个格子,神色晦暗不明。
“卡……”
卡洛斯突然一把攥住了他的左手腕。
对阿尔多这样有条件要耍流氓,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耍流氓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求之不得的,他的正常反应应该是下一秒就把自己的手指缠上去,然后弯下腰把他圈在椅子里,趁热打铁地讨个热吻什么的。
可阿尔多却像是被烫了一样,猛地把自己的手往回一抽。
卡洛斯把他手背上的青筋都给攥出来了,阿尔多硬是没抽动。卡洛斯略微抬起头来,眼睛被遮在了帽檐的阴影里,看起来几乎变成了幽深的黑色,他一声不吭地扳开阿尔多的手指,对着他的掌心,简短地命令说:“出来。”
这不是咒文,却让人明显感觉到他周身咒文奠基形成的场,阿尔多手心上的皮肤上慢慢地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疤痕,片刻后,又凭空消失不见了。
“就是这个?”卡洛斯抬头看着他,“还有我肋骨下面的伤?”
阿尔多叹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他颈子后面柔软地搭下来的长发,低声说:“我情愿。”
卡洛斯盯着他的眼睛,把手伸进了他的裤兜里,一截黑乎乎的东西掉了出来,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影子魔的角,”卡洛斯轻声说,“操控梦境的宝物,最早是一种治疗手段,治疗师在极端情况下,可以通过梦境作为媒介,把对方身上黑暗侵蚀造成的伤害慢慢转嫁到自己身上……”
“黑暗侵蚀的伤害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严重,痊愈也不过是一个礼拜的事,我体质特殊,你知道的。”阿尔多打断他的话,“而且……这是我欠你的。”
每天晚上在卡洛斯入梦的时候,他都能那样清晰地把自己的精神和对方调成同一频率,清晰地感受到那身体上的累累伤痕。
卡洛斯却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他突然叹了口气,小声说:“你不欠我的,里奥――我说过的。”
“但是……”
“你想要的东西,我也不能给你。”卡洛斯站起来,从沙发上把自己卷成一团皱皱巴巴的衣服捡起来,“好像忘了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这世界上已经有一位女士因为我,而冠上弗拉瑞特的姓氏了――作为一个弗拉瑞特,就算再混蛋,一辈子也只忠于一个人,所以……非常抱歉。”
说完,他不等阿尔多反应,就穿上衣服离开了监控室,借着晨光,走到了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