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逐?”伽尔皱皱眉,“为什么?”
“帕若拉并不像民众们知道的那样,是什么邪教的领导人,事实上他是个圣殿的‘猎手’,背叛了自己信仰,被撒旦附身。”看守人说,“帕若拉陷害了卡洛斯,而这位寡言少语的倔强英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那一战之后,就在所有的事情真相大白,圣殿打算纠正自己的错误,把荣耀还给自己这个最忠诚勇敢的孩子的时候,他却再次神秘失踪,从此再没有出现过,以最倔强的姿态拒绝了圣殿的和解。”
伽尔追问:“你认为他这一次是负气出走么?”
“谁知道呢?不过我曾经在密宗文件里面找到了几页当年里奥·阿尔多大主教的笔记,手写在羊皮纸上,几经波折,后来已经残缺大半,连字迹也模糊了,在一个缺角的纸页上,有一行用非常凌乱的字迹写了三遍的‘卡洛斯’,力透纸背,后面缺了几个词,勉强可辨一句残缺不全的‘对不起’。”看守人有些艰难地走下楼梯,谢绝了伽尔的帮扶,“得了孩子,我虽然是个老东西了,但也还没到挪不动的地步。”
“最伟大的大主教里奥·阿尔多?”
“是的,按照年份计算,阿尔多大主教进入圣殿的时间,基本和卡洛斯·弗拉瑞特是同期的,有传言说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不过看来……最后关系破裂了。”看守人一步一步走下长长的阶梯,额头上微微冒出汗珠,“可是有什么关系呢?猎手们在进入圣殿的那一刻,就已经宣誓保护这片大陆,至死不渝,不管卡洛斯要不要圣殿给予的荣耀,当人民需要他的时候,他总会出现,哪怕圣殿不再支付他工资。”
伽尔想了想,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竟然会因为一个人结束,当然,理智上说,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关于这一点,圣殿的史学家们最多的猜测,是说这是当年圣殿故意为之,给固执着不肯原谅它的、离家出走的孩子的补偿,然而即使是这样,卡洛斯仍然就这么消失了。这当然也很奇怪,猎人们还是幼儿的时候就被选入圣殿,在这里生活学习,骨子里都像是爱着自己家乡一样爱着圣殿的,即使曾经受过冤屈和侮辱……所以有人说,卡洛斯之所以失踪,其实是因为死在了那场战役中,只是战场太惨烈,人们没能认出他的尸体。”
很多年过去了,“圣殿”本身已经变成了一个宗教的象征,每年会接受大量的游人,甚至开了新的旅游业务,很多老猎手退休以后,又回到圣殿做起了解说员工作,当然,内容是胡诌的――圣殿统一出品。
而曾经被称为“骑士”的圣殿猎手们做的工作,也慢慢随着工业和科学的发展,转入了地下,变成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职业。
迪腐狩猎人类,猎手们狩猎迪腐。
没有人能说清,迪腐究竟是种什么东西,他们从哪里来,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迪腐是一种生物,因为他们能够被杀死――他们以人为食,有的喜欢血液,有的喜欢器官,有的喜欢脑髓,有的喜欢灵魂。
很多年前,他们像是乡间的野狗一样,随时能从某个拐角处探出头来,贪婪地垂涎着他们的猎物,曾经是这片繁华的大陆上,人类最大的敌人之一。
能够号令其他迪腐的最强存在,被叫做“撒旦”或者“恶魔”,当年的“黑袍之乱”其实并不是一群流民的叛乱,而是恶魔降世,附在了帕若拉身上。整个人类历史上,“恶魔”只降临过两次,一次时间太久远,已经不可考,一次就是著名的“黑袍之乱”。
究竟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大灾祸,千百年来圣殿的学者们一直争论不休,也没有争论出个所以然来。
黑袍之乱之后,里奥·阿尔多大主教穷尽毕生精力,带领着一众伟大的猎人们建立了结界,结束了迪腐满大街乱窜的黑暗时代,大主教也因此付出了生命。
和平时代就这样,在前人牺牲的保护下来临,至此,大陆上已经千年没有经历过迪腐大叛乱,只有零星的一些从结界网里漏到人间,力量也会被大幅度削弱,很快就会被猎人们捕获。
以至于人们虽然记得英雄们的名字,却已经混淆了他们的功绩。
不过……其实也不错。
伽尔·肖登,母姓弗拉瑞特,作为弗拉瑞特的最后一支后裔,他十八岁的时候就从圣殿毕业,二十二岁就拿到了象征“最优秀的猎人”的黄金徽章,成为三百年以来最年轻的一位金章猎人。
这当然要归功于“弗拉瑞特”的血脉,并不是说那点基因经过千年的传承还存在,而是“卡洛斯”这个名字就像个阴影,把他整个青少年时代都淹没在其中,逼着伽尔不断地强大起来。
按照圣殿的规矩,每年毕业的新猎手,会有优秀的前辈――大多是金章猎人,做一年引导者,带领他做任务,直到菜鸟们能够独当一面,今年终于轮到了他。
这天晚上参加完亚朵拉特祭奠,伽尔先是回到了自己在萨拉州的家里。
他住在半山区的一个半山小别墅里,圣殿的薪水向来丰厚,他利用职务之便,四处游历,给几家时尚杂志提供摄影稿,甚至出过几本游记,也算小有名气,这些稿费也给他带来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半山区是典型的富人区,房子和房子之间距离相对比较大,互相不会打扰,但是也不会很远,有统一的社区服务,社区里有超市公园甚至学校,非常方便。
他把车倒进车库,园子里的杂草有园丁定期整修,即使半年一年不回来,看起来也不至于太可怕,伽尔轻快地吹了声口哨,感觉全身充满了即将回家休息的懒洋洋的愉悦感。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伽尔并没有在意――沿海的地方偶尔会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地震,大多在里氏四级以下,不会造成很大的伤害。可是微小震动之后,他身后长青的灌木丛中忽然传来一声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不是松鼠,也不是猫或者狗……伽尔顿住脚步,他感觉这应该是更大一些的动物,半山区经常会有一些大一些的食草动物误闯。
空气中传来了一丝血腥味,他循着气味走过去,发现灌木丛中露出了人类衣服的一角。
伽尔下意识地放轻脚步,一只手背到身侧,戒备着扒开灌木丛,然后他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男人的长发混乱的从看不出颜色的发带里掉出来,上面布满了尘土和干涸的血,盖住了的整张脸和半个身体,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胸口已经被血打湿,浸透了原本缠在那里的绷带,露出那些遍布全身的、触目惊心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