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儿子把一桶泡面吸完,夏渝州才想起来,这家伙今天没去上学。
“今天有人去实验室,我不方便在那边,老师就给我放假了。”陈默说得毫不心虚,并拿起一袋薯片开始咔嚓咔嚓。
何予作为一名罕见的明星学者,他的实验室经常有各种大人物、记者、节目组到访。而同为名人的陈默,并不喜欢这些。以前跟着母亲参加各种节目是生活所迫,现在有夏渝州这个便宜爹养着,他就逃懒逃得理所当然。
夏渝州勉强信了这等翘课理由:“那行吧,你看着店,我们去吃午饭,下午谢老板要来送货。”
靠着血牙贴膜的业务,他这段时间赚了些钱,就准备给诊所再添置些小设备。谢老板刚好人在北京,说是顺道过来看看陈默,就要亲自送货。
“谢老板?”司君询问地看向夏渝州。
“一个医疗器材商,哦对,他也给你们医院供货,”夏渝州想起来,先前谢老板第一次见陈默,就是在给附院送货的时候,没准司君也认识,“叫谢沼。”
司君听到这个名字,怔了一下,微微点头。
门外传来停车声,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是谢沼的送货车。
谢老板还是老样子,热情洋溢。率先跳下车,叫工人们卸货,自己则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小夏,我给你送东西来了,你快来看看有没有问题。”
生意人总比上班族要健谈些,谢沼进屋挨个打招呼,看到司君的时候很是惊奇了一下,左看右看:“咦,司君,你怎么在这里?”
司君面色如常不冷不热地回答:“来看牙。”
“这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谢老板哈哈笑,伸手拍拍司君肩膀。而司君竟然意外地没有躲避,任由谢老板在他雪白的衬衫上乱拍。
这下倒是夏渝州惊讶了,小声问司君:“你俩认识?”这种认识,不像是医生和医院供货商的点头之交,否则谢沼应该叫他夏医生,而不是直呼其名。
司君点头:“谢老板是给舅舅的医院供货的,从小就认识。”
夏渝州瞪大了眼睛,舅舅的医院?向司君确认了一下这其中的意思,确实就是他想的那样。司家竟然是开医院的,难怪全勤奖只有五百的司少爷,能开得起跑车。凑到司君耳边小小声说:“我这一不小心,还踏足豪门了?”
司君斜瞥他。
“哈哈,是啊,”谢沼接得十分顺溜,吓了夏渝州一跳,听到后面才知道他是在接司君那句话,“我的生意主要在南边,早年起家的时候,就是多亏了司君他舅舅照拂,给了我个大单子。”
谢老板主要生意在南方,这事上回送机器的时候就提过,据说是因为女儿来北京发展事业,他才零散地在北京也做一些生意。夏渝州还记得这茬:“又来北京看女儿呢?”
说起女儿,谢老板就控制不住地露出笑来:“是啊,她今天晚上要开粉丝见面会呢,我赶着来……那叫什么来着?”
“应援。”盘腿坐在沙发上咔嚓咔嚓的陈默及时插嘴。
“对对,应援!”谢老板笑呵呵。
何顷听到这话,忍不住凑过来:“你家女儿,是个明星啊。”
谢老板提起女儿就说不完的话:“嗨,也不算明星,就是闹着玩的,搞了个什么女子组合。”
打从早上起来,夏渝州就觉得自己仿佛忘了什么事,一直没想起来。说起应援,夏渝州忽然想起来了。前天答应周树,陪他去看女子偶像团的演唱会的。快步走过去,从儿子屁股底下救出两张应援手幅,上面写着“茵茵放心飞,草坪永相随!”
被周树那傻子称之为闺女的养成系偶像――谢茵茵。今晚,见面会,姓谢。
“冒昧问一句,您闺女是叫谢茵茵吗?”夏渝州僵硬地抬头。
“你知道她?”谢老板非常惊喜,据他所知,自家闺女那个小组合,真实粉丝都不过千的。属于那种演唱会门票都卖不完,还要他这个爸爸免费送客户来充数。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一个认识谢茵茵的人,真不容易。
这会儿假装是供货商女儿的粉丝,能不能得到折扣呢?夏渝州用自己聪明的脑壳极快地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羞于启齿,实话实说:“啊哈哈,我弟弟是她粉丝。”
谢沼看到拿花花绿绿的手幅,脸颊抽搐了一下:“还真是,她粉丝就叫草坪。”抽搐归抽搐,见到活粉的家人,他还是很激动的,握着夏渝州的手感谢他弟弟的支持。
司君拿过手幅看了看:“是茵茵绿草坪的意思?”
谢沼:“……可能吧。”
夏渝州:“还挺有内涵。”
谢沼:“都是粉丝取的,咱也不懂。”
“啊哈哈。”
“哈哈。
气氛不知为何突然尴尬了起来,就像家长们凑在一起讨论孩子的游戏账号。你孩子叫茵茵啊,我叫孩子叫草坪。其他的一概不知,齐齐陷入沉默。
刚好工人们搬着东西进来,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夏渝州告诉工人放在哪里,转身回来给谢老板接了杯水。社交场合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喝酒喝茶。
夏渝州决定绕过粉丝与偶像这个彼此都不精通的话题,说点别的:“咱们还真是有缘,谢老板给司君他舅舅供货,应该会便宜些吧?”
“那是,他们医院买都是大宗货,又是老客户,”谢沼笑眯眯地看向司君,“司君小时候,我还给他买过玩具呢。”
司君垂目,没接话。
那还真是老客户了,熟到给人家外甥买玩具的地步。夏渝州微微挑眉,摆出社会人嘴脸:“都是一家人,那也应该给我个折扣。”
谢老板不明所以,没明白怎么就成一家人了。纵使夏渝州的弟弟是谢茵茵的粉丝,这也算不得一家人吧?
夏渝州理直气壮地拉住司君的手:“我是他男朋友,也算是自家人吧。”
抓在手里的手,顿时颤抖了一下。司君抬眼看看满脸得意的夏渝州,再看看震惊不知所措的谢沼,眸色微变。
“呀,我这么说,可以吗?”夏渝州说完才意识到,这位老板是经常跟司家舅舅打交道的人,就这么出柜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司君造成影响。
“可以。”司君声音有些低,但十分坚定,翻过来握紧夏渝州的手。
“这个……”好在谢老板是个走南闯北有见识的商人,愣怔片刻便回过神来,干笑,“这不算一波生意,没法打折。不过,我今天本来就是要给你折扣的,主要是想求小默帮个忙。”
陈默正拿着应援荧光手环做正八面体,听到点自己的名字,头也不抬:“我未成年,不接广告,不做推广。”他的法定监护人,现在依旧是他那个母亲。未成年人不能自己签订合约,必须有监护人签字。十八岁之前,但凡他接商务活动,最后钱都会落到妈妈的手里。
“不是代言推广,”谢老板连忙摆手,“我是听说,有人要给何教授的实验室捐赠设备……”
听了这话,夏渝州了然。给实验室捐赠设备的,想来自己是不做医疗器械的,需要从旁人手里购买。谢老板是想让儿子给他搭个线,看能不能说动何教授,指定设备在他这里购买。实验室的设备,动辄上百万,是笔大买卖。
陈默抬头看向谢老板:“别!”
谢沼赶紧补充道:“你不用提设备的事,让我见一面何教授就行。”
陈默还是看着他:“别吧。”
谢沼继续补充:“这个捐赠已经确定了,与其让别人做了这生意,还不如便宜了我。”
陈默无奈叹气:“别了吧。”
被三连拒,谢老板有些讪讪。司君顺着儿子目光看过去,一把揪住正试图咬谢沼脖子的何顷。何顷的两颗獠牙已经伸出来了,被领主揪住便迅速收回,只是嘴馋地舔了舔唇:“我开玩笑的,就看看不吃。”
夏渝州:“……”
陈默:“都说让你别捣乱,被发现了吧。”
得知陈默并不是在拒绝,谢老板松了口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夏渝州:“捐赠者你也知道,我上回提过。”
“啊?”现在忘性很大的夏渝州,没想起来。
陈默重新拿起薯片咔嚓咔嚓:“沈氏集团。”
夏渝州:“!!!”
上次送货的时候,消息灵通的谢老板告诉他,陈默的妈妈去沈氏集团闹事了。当时他还跟儿子开玩笑,说不定陈默是沈氏遗落在外的小少爷,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了。只是后来没了动静,陈默的妈妈也没再出现,夏渝州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夏渝州抢走儿子手里的薯片,往嘴里塞一把:“是我想的那样吗?咔嚓咔嚓……”
儿子死鱼眼不说话,被爸爸戳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听说,我妈给她老公戴的绿帽子,是从沈氏那个老板手里买的。我这个龟儿子,大概率就是姓沈的私生子。”
夏渝州:“不是,儿子,你这个语文水平……得报个辅导班补补了。”
那个可能是亲爹的人想见陈默,这孩子嫌麻烦就拒绝了。于是沈老板就曲线救国,先给实验室捐赠一批设备,以感谢何予治好了他儿子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