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外面有婆子急道:“我的姑娘唉,可是了不得了,家里宝二爷得了重病,这不,二太太一早打发了周瑞家的过来,管咱们太太借保命的老山参呢!”
这婆子是贾迎春的陪嫁之一,原本就在荣国府伺候了好几十年,故而这一着急起来,便家里、咱们的,分不出个里外来。
但鸳鸯一听说宝玉重病,甚至要借老山参保命,当下哪还顾得上别的?
忙引了那婆子进去通禀。
不过会儿功夫,周瑞家的也被带了进来,哭天抹泪的一番掰扯,众人这才知道贾宝玉是因为秋纹一事忧思成疾。
初时只是小恙,不曾想这些天越来越重,换了两茬太医也不济事。
到了昨儿,更是整日的高烧不退,连神志也渐渐迷糊了。
王夫人因此又和贾政大吵了几回,更命人满世界的搜寻名医圣手,昨儿晚上听林黛玉提起,孙家近来得了不少辽东老参,便一早派了周瑞家的过来商借。
“姑奶奶也是知道的。”
周瑞家的说到这里,冷不丁就觉得有些跌份儿,忙往回找补道:“咱们家不比那小门小户,拿这东西当宝贝一样金贵,平常谁家有个病啊灾的,但凡求到太太身前,断没有不允的!”
“这三不五时的事儿,谁也没刻意盘算过,哪承想就这么巧,这临到咱们二爷头上,库里愣是只余下一大把参须子。”
她这分明是打肿脸充胖子,荣国府外松内紧的现状,旁人未必清楚,三不五时就要接济娘家的贾迎春,又怎会不知根底?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打从大兴土木盖起那大观园以来,荣国府就长期处于入不敷出的窘境。
即便当初查抄赖家等豪奴,收缴回不少的银子,也架不住经年累月的寅吃卯粮。
也正因如此,之前听闻王熙凤私藏了十几万两外财时,阖府上下才会那般的群情激奋。
闲话少提,却说鸳鸯听她到了这时候,竟还不忘给王夫人脸上贴金,心下无奈,却也不好拆穿她,只笑着打趣道:“婶子说这些作甚?难道还怕我们太太,不惦念着姐弟情分么?”
说着,又转回身禀报道:“太太,咱们库里过百年的老山参,一共有六支,五十年以上的十七支,再往下的年份不等,约莫还有百余根。”
这既是提醒贾迎春,亦有些炫富的意思。
贾迎春略一思量,便道:“百年老参和五十年的各取三支出来,你让人安排一下,待会儿我亲自带过去。”
鸳鸯恭声应了,却没急着动身,而是又提醒道:“太太,这事儿是不是要知会二爷一声?”
“对对对!”
贾迎春忙点头:“这事儿合该知会二爷一声——绣橘,你去前面看看,若二爷已经去衙门了,就等晚上再说。”
说到‘晚上’,她没来由的就是面上一红,好在鸳鸯、绣橘纷纷领命,旁边周瑞家的又是千恩万谢,忙乱中,倒也没谁瞧出什么不对来。
…………
且不提贾迎春这里如何准备,却说绣橘得了吩咐,匆匆赶到前院里寻人一扫听,才知道孙绍宗并未离府,而是正在大厅里待客。
绣橘便又寻到了客厅门外,打算等孙绍宗送走了客人,便禀报贾宝玉病重,派人借用家中老参一事。
“……大人拳拳爱护之心,沈炼无以为报……”
“昨儿当着薛大人,实不便越过他去,但沈炼心里明白,薛大人肯割爱与我,皆赖您从中周旋……
“等新妇过门……”
既是守在门外,难免会听到些什么,隐隐约约影影绰绰的,倒像是自家二爷替人保了桩大媒。
不过绣橘也没多想,只等那客人告辞离开,便就忙进去禀报。
而听说贾宝玉得了重病,甚至需要备下老山参吊命,孙绍宗也是吓了一跳,当即命人去衙门里告了半日假,打算同贾迎春一起去荣国府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