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说着‘娼妇秽物’,手上却反倒攥的更紧了,目光更是不住的往那包裹里寻索。
贾元春笑了笑,并未顺着这话往下说,而是道:“荣妃妹妹原是琢磨着,借这东西操演祈子秘方,可等下面人把东西带回来,才听说这种胸衣,竟是义忠亲王当年所制之物。”
“怎得又是他?!”
广德帝脸色一沉,随手将那件胸衣丢在地上。
“荣妃妹妹得知此事,慌的不成样子,连忙把东西送到了臣妾这里,求着让我转呈给陛下。”
贾元春说着,趿着绣鞋到了近前,弯腰从地上捡起那胸衣,重新放回包裹之中,这才又笑道:“臣妾倒觉得的荣妃是小题大做了,陛下富有四海、泽庇万民,偌大一个江山都能包容下,何况是区区几件亵物?”
广德帝方才也是条件反射,此时也觉得有些反应过度。
他当然不肯自曝其短,于是另寻了由头冷笑道:“朕自不会同一个‘孤魂野鬼’计较什么,只是这东西毕竟是娼妇所用之物,荣妃怎敢带到宫中穿戴?!”
说到孤魂野鬼时,广德帝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不觉略有些飘忽。
好在贾元春也并未多想,只是笑道:“臣妾却听说,义忠亲王府上的妻妾,其实也都习惯穿用此物,倒不是纯为青楼女子所制。”
“竟有此事?”
广德帝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又不自觉的往那包裹里瓢,脸上也显出几分‘怀念’来。
“陛下。”
贾元春见此情景,立刻顺水推舟道:“您何不将这些东西,再拿去赐给荣妃妹妹穿用,也省得她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广德帝:“这……”
“反正臣妾现下,也服侍不得陛下。”
贾元春说着,就将那包裹重新系好了,往广德帝怀里一塞,俏皮的调侃道:“荣妃妹妹穿上此物,倒也称得上是如虎添翼。”
广德帝目光闪烁,显然已经动心了。
不过他毕竟不是急色的毛头小子,虽说有些躁动,却还是把那包裹,放回了梳妆台上。
然后挽着贾元春道:“些许小事,有什么好急的?我这里有还有一桩正事,需要同爱妃商量。”
等两人携手坐回了床上,广德帝这才继续言说:“整整两年的功夫,却只爱妃一人有了身孕,想是这其中有什么关隘处,因而朕有意请真人、罗汉们批算命格,重新在宫中遴选几个好生养的……”
这话虽没说完,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意思确实显露无疑。
而且皇帝显然也并未将生儿子的重担,完全放在贾元春一人身上,而是打算继续广种福田。
贾元春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禁不住略有些失落。
但以她的城府,自是不会露出半分端倪。
不过她仍是皱起了眉头,柔声道:“万岁爷膝下单薄,欲求子嗣是理所当然的,臣妾自不会阻挠——只是三位妹也并无什么错处,还请陛下千万不要冷落了她们。”
“爱妃。”
广德帝闻言,立刻揽住了贾元春的肩头,口中啧啧赞道:“这宫中妃嫔虽众,可除了皇后之外,也只你一人有着母仪天下的气度。”
然后他又再次承诺道:“你放心,只要你能诞下龙儿,这太子之位就绝不会落在旁人身上!”
“陛下!”
“爱妃!”
两人四目相对,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然后……
广德帝就带着那一包裹胸衣,去了荣妃处快活。
贾元春一直将他送出了玉韵院,折回屋里时,满面的笑意却早被愁容所覆盖。
她踱步到书架前,从几本诗集里抽出一册,翻开放着便签的书页,内中书写的,却赫然是白居易的《长恨歌》。
贾元春伸出春葱也似的指头,逐字逐行的掠过,最后停在了词句末尾处。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良久,她长叹了一声将那诗集合拢了,抚弄着小腹喃喃自语:“却不知你给为娘带来的,究竟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