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戒念和尚却也有自己的盘算,不等孙绍宗回应,又抢先道:“贫僧法力有限,因此只能出此下策,但若是孙大人肯高抬贵手,放戒嗔师弟等人出来,我等师兄弟合力之下,必然能……”
“听大师这意思。”
孙绍宗再次打断了他的说辞,冷笑道:“莫非是想让本官徇私枉法不成?”
其实这院子烧是不烧,孙绍宗还真没那么在意,反正以他随机应变的本事,断不会让南镇抚司占了上风。
因此戒念想用这事儿当做筹码,纯属是痴心妄想。
而碰了个钉子之后,戒念面色又阴沉了几分,咬牙催促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孙大人前面带路,领贫僧先去瞧瞧那应运而生的妖孽吧。”
看来那孩子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情知此事万万推拒不得,孙绍宗心下暗叹一声,也只好领着戒念、褚亮并十来名龙禁卫,重新回到了院子里。
眼见得离那缺了铁门的牢房越来越近,孙绍宗的脚步也是越来越沉重——要是个成年人被冤枉,他倒还不至于这般为难,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又招谁惹谁了?
“啊!”
就在此时,忽听那牢房里传出一声尖叫,听清楚那正是妙玉的声音之后,孙绍宗顿时面色大变,几步就抢进了牢房里!
到了屋内,就见妙玉正花容失色的向后踉跄倒退,险些一头撞进孙绍宗怀中。
而在对面床上,淫尼智善举着面色铁青的孩子,正在无声而狰狞的狂笑着,同时又从嘴里喷出一股股混着碎肉的鲜血!
一般人见状,肯定会上前查看智善和孩子的状况。
然而孙绍宗却是二话不说,趁着戒念、褚亮等人还没有追进来,抓起妙玉的小手,飞快的扫了一眼。
当看到她手上许多新鲜的磨损痕迹,甚至还有几个小小的创口未曾合拢时,孙绍宗又急忙小声的问了句:“已经送出去了?!”
问话时,孙绍宗是满心的期待,然而看到妙玉摇头时,心下却顿时一片冰凉!
这实在是最糟的局面!
却原来孙绍宗原本的计划,是让妙玉去府衙后院的停尸房里,弄一具婴儿尸体回来偷梁换柱——也是巧了,前天晚上正好有人在青楼妓馆林立的南城区,发现了一个被闷死的弃婴。
虽然基本可以断定,这婴儿的尸体不会有人来认领了,但按照规矩,还是要在停尸间里摆放七日再行安葬。
若是换成往年夏天,这婴儿的尸身自然早就密布尸瘢,甚至已经开始腐化了。
但去年冬天的时候,孙绍宗为了延缓尸体的腐烂速度,以免错过什么证据,所以特意让人冻了不少冰块,存在停尸房新挖的地窖里。
经冷藏处理之后,短短两天的功夫,应该还不至于出现什么明显的痕迹。
再搭配上老徐收藏的各种牙齿,以及用来粘合尸体断骨用的鱼鳔胶,伪造出一个长了牙的婴儿尸体并不算很难。
而以老徐素来面冷心热,又最是蔑视鬼神之说的性格,只要实言相告,他即便不肯出手帮忙,也会装聋作哑任由妙玉行事——毕竟当时谁也不会想到,这事竟然会严重到惊动了太上皇!
等想办法用尸体换走了真正的婴儿,孙绍宗再在百姓与法元寺的和尚面前,将这山寨版的‘妖孽’处理掉,整个计划就算是完成了。
这计划最难的地方,就在于要直面停尸房里那种种可怖的情形。
所以孙绍宗才问她敢不敢亲身涉险。
然而现在看来……
这妙玉为了能救下婴儿,胆子竟是大的有些过分了!
看她手上的痕迹,明显是刚刚翻墙进来,用死婴替换了活婴——而那活婴,偏偏又还没能来得及送到外面去!
更倒霉的是,方才自己因为一念之差,并未反对戒念、褚亮放火烧掉院子的主意,如今再想反悔,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火起之后,甭管那孩子被藏在什么地方,无非就是两种结局:
其一,被活活烧死在!
其二,因为在火中哭闹、又或者因妙玉的不忍心而暴露,然后再被和尚们杀掉!
而第二种情况一旦出现,还会附带牵连出欺君之罪!
真要是到了这一步,孙绍宗怕也只能启用应急备案——将妙玉抛出去做替死鬼,顺便攀诬一下卫若兰了!
反正刑名司上下都能作证,孙绍宗一向对妙玉不假辞色,倒是卫若兰常与她出双入对。
方才头一个站出来维护妙玉和那婴儿的,也正式卫若兰;而孙绍宗自始至终,也没有明确的表示出要维护那婴儿的意思。
两下里一对照,即便是妙玉言辞凿凿,说是受了孙绍宗的指示行事,孙绍宗也不难辩称,她是为了维护情郎而故意攀诬自己。
这也正是孙绍宗,当初敢把这计划托付给妙玉的原因。
不过……
这应急备案委实有些无耻,若非被逼到墙角,孙绍宗是绝不想动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