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色茫茫。
随着车轮滚滚,上等促榆木制成的车厢,便在这夜色中微微荡漾着,幅度不大,却细密而均匀,有点像是红酒‘醒酒’的过程。
于是乎,倚在车厢最里面的贾迎春,便当真有些醉了。
只是她双颊酡红、星眸半睁半闭间,却压根搞不清楚,让自己如此熏熏然的,究竟是晚宴时那几杯水酒,还是这一整天里,众星捧月交口称赞所带来的满足感。
或者,后者的成分要更大一些吧。
毕竟那水酒她也饮过几次,却从未像今天这般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这种令人陶醉感觉……
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的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她悄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能不能如愿,就全看自己这肚皮究竟睁不争气了。
应该可以的吧?
毕竟‘仙长’都说自己是儿女双全的命格,否则老爷不会兴师动众的娶自己过门。
这般想着,她脸上的酡红便又浓了几分。
“阿嚏!”
便在此时,马车外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倒把车里三人都吓了一跳,那司棋挑开车帘,便见斜前方的高头大马上,孙绍宗正悻悻的揉着鼻子。
“是二爷。”
司棋回头低声道:“瞧着倒像是染了些风寒。”
二爷染了风寒?
贾迎春听了这话顿时便记起,自己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其实全都是因为孙绍宗体贴仔细所致。
若不是他看出自己的为难之处,不声不响的便准备了这许多东西,今天在荣国府里等待自己的,怕只会是责备与难堪!
这般想着,她心下便涌出些冲动来,想要挑开帘子,冲着孙绍宗道一声‘谢’。
只是……
这念头在贾迎春脑海里转了千百回,她却始终没有勇气去付诸现实。
且不提贾迎春心头如何百转千回。
却说孙绍宗一路连打了几个喷嚏,心下便知是在那别院里‘响应号召、大干快上’的时候,不小心染上了风寒。
没法子,那大观园里的龙床,雕饰的倒是极其精美,上面却连个铺盖都没预备,四下里更是宽敞透风,说是在屋里,其实就和野战没多大区别。
又正巧赶上这两天乍暖还寒,气温徘徊在低位……
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染了风寒之后,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睡在书房里,不用担心身上的痕迹会暴露出什么来了。
“阿嚏!”
正颇有阿q精神的自我安慰着,眼见前面到了自家门前,孙绍宗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便紧赶几步喊开了侧门,引着四辆马车鱼贯而入。
等四辆马车依次停稳之后,孙绍宗先将阮蓉扶下了车,又遥遥的招呼了一声:“大嫂,若没别的事,我们便先回去了。”
贾迎春一听他跟自己说话,立刻便又慌了手脚,嘴里支吾几声,却也只能目送孙绍宗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转角处。
“太太,咱们快回后院去吧!”
正有些失落与后悔,却听司棋急道:“听说老爷一个人在后院,已经等了许久了。”
一听这话,贾迎春自然再顾不上别的,忙领着司棋、绣橘匆匆的回了后院。
刚一进门,就见那堂屋里灯火通明,正对门的位置摆了章太师椅,孙绍祖面色阴沉的坐在上面,目似铜铃、须似钢针!
这一看就知道来意不善,贾迎春只觉心下一颤,方才那熏熏然的陶醉觉顿时不翼而飞,若不是司棋、绣橘及时扶住了她,她都未必能走到堂屋门口。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