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宗本以为隆儿会将自己引到客厅,或者贾琏所住的院子,谁知左拐右拐,却进了一个精致紧凑的花园。
就见隆儿朝着中间那假山上一指,笑道:“我们爷瞧着下起了雪,便让人把那亭子拾掇了拾掇,说是要和您‘青梅煮酒论英雄’呢。”
孙绍宗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英雄,但贾琏这厮指定不算!
二人顺着螺旋石阶上到了山顶,便见那朱漆红亭里足足摆了四五盆银霜炭,贾琏怀里还抱着个手炉,在那里哈哈笑道:“原来是二郎到了,我在上面远远瞧着黑乎乎一团,还以为是只老熊呢。”
孙绍宗身上披着件黑色的大氅,故而他有此一说。
孙绍宗也哈哈一笑,指着贾琏身上暗紫色的袍子道;“莫说不是老熊,就真跳出几只来,见了国舅爷您这一身紫气东来,怕也得吓得退避三舍。”
“我算什么国舅爷,宝玉那才叫正儿八经的国舅爷呢。”贾琏得意洋洋的谦虚着,顺势将孙绍宗迎进了亭子里。
只见那正中的石桌上架着只银盆,银盆里盛了浅浅一层热水,中间又放了几只雕琢精美的小金船,看着霎是别致,却不知究竟做什么用的。
因见孙绍宗打量那银盆金船,贾琏便伸手揭开了其中一艘金船的舱顶,浓郁的酒香顿时扑鼻而出——却原来那一艘艘的金船,竟是煮酒用的杯子。
果然是一等一的遮奢人家啊!
孙绍宗啧啧赞了几声,刚与贾琏分宾主落座,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人探头望去,却见来的竟是方才给孙绍宗牵马的门子。
眼见他跑的气喘如牛,全然没有一丝大户人家的体面,贾琏心里便有些不快,将手炉往桌上一拍,远远的便大声呵斥道:“好狗才,你这瞎眉楞瞪的乱闯,是赶着去投胎不成?!”
那门子吃他这一骂,忙不迭又往前赶了几步,急道:“二爷,不是小的乱闯,实在是门外来了几个顺天府的差人,说是云水巷那边出了什么命案,要请通判老爷过去查案!”
命案?
孙绍宗闻言眉头便是一皱,按照那份调令,他年后才会正式去顺天府走马上任,怎得年前出了命案,就找到他头上来了?而且还巴巴的找到了荣国府!
正琢磨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之处,贾琏哪里却又骂道:“你这狗才莫非得了癔症?咱们府上倒是有一位顺天府丞,却哪来的什么通判老爷?!”
门子不敢分辨,只好巴巴的望着孙绍宗。
“唉”
孙绍宗叹了口气,起身道:“琏二哥,今儿咱这‘英雄’怕是论不成了!昨儿中午我才接了旨意,过年后就去顺天府做刑名通判——谁成想刚过了一天,这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他刻意强调了‘过年后’三个字,原本是想引得贾琏起疑,仗着新科国舅爷的名头,帮自己探问一下究竟。
谁知贾琏压根没注意到他真正的意思,一听说孙绍宗做了顺天府的刑名通判,还马上就要去调查命案,两只眼睛顿时放出光来,喜形于色的道:“既是人命关天的大案,那咱们还等什么?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别人查案呢!”
说着,扬声吩咐道:“兴儿,去跟你家二奶奶回禀一声,就说我要陪孙家二爷去侦破人命奇案,响午就不在家里吃了!”
孙绍宗听的无语,却也不好把心中的顾虑明言,只得托人给阮蓉捎了句口信,让她安心留在荣国府与林黛玉互诉衷肠,等去过案发现场之后,自己再回来接她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