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鹿

番外三(1 / 2)

沈楼从昏沉中醒来,周身布满了细小而绵密的疼痛,但并不严重,就像是纹了满身的刺青一般,皮肉一阵阵地发紧。

满目红绡罗帐,远处有潺潺流水声,温暖如春。昏沉片刻,抬手揉了揉眉心,手腕上的锁链被扯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乌黑的镣铐,提醒着沈楼如今的处境——他被林信劫掠到了鹿栖台,锁了起来。

翻身下床,沈楼动了动四肢,噬灵带来的种种不适尽数消失,只余下了灵脉空空的无力感。不知道林信使了什么手段,暂时压制住了那鬼东西,让他行动如常,只是没了灵力。

锁链的一头连着床头的机扣,随着沈楼的移动“咔哒咔哒”地拉长。先前因为噬灵发作,神志昏沉,还不曾仔细看过这里。如今是冬日,这宫室中却丝毫不见寒凉,水磨大理石地砖烧得温热,打赤膊也毫无障碍。

沈楼只穿了一条裤子,赤脚走在地上,于距宫门五尺远的地方停下来,再难寸进。这间屋子是圆的,床摆在中间,锁链可以让他在宫室中自由行走,离所有的门窗五尺左右。

战无不胜的玄王殿下,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变成金丝雀的一天。闭了闭眼,转身往回走,眼前的景象倏然一变。方才还在身边的香案,忽然跑到了一丈开外,而自己正站在一方热气氤氲的浴池边。

迷阵!

沈楼立时明白,这是林信布下的阵法。林不负师从阵道大师朱星离,对于阵法的掌控可谓登峰造极,这一脚踏进的是幻阵,下一脚可能就是杀阵。索性不再走动,就地坐了下来。

“你醒了。”林信穿着一身艳红鲛绡薄衫,缓步走过来,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沈楼看着他,不说话。

林信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下,笑着看他:“怎么不走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语调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沈楼从未听林信这般说过话,奇怪地看向他:“林不负,你抓我来做甚?”

“你猜。”林信握住他的手,将人拉起来。

两手交握,沈楼的指尖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生生克制住了回握的冲动,由着林信将他带出迷阵,重新走回了床边。

“你中了噬灵,没几日好活了,”林信轻抚着沈楼的脸颊,仿佛对着情人低语,“你这一辈子都献给了大庸,最后几日,便给了我吧。”

沈楼蹙眉,挥开林信的手:“我不知道你又想玩什么,但现在边境告急,大军离不开我,我必须……”

话没说完,林信突然按下了机扣,铁链开始快速缩短。

“呵呵,玄王殿下怕是还没弄清楚,如今你是我的囚徒,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阳光透过窗棱,照在林信俊美白皙的脸上,额间的鹿璃吊坠折射出斑斓的光芒,美得不可方物。

沈楼呼吸一滞,别过眼去不看他。

……房顶上,两只猫儿打架,白猫本来得意洋洋地骑在黑猫身上,咬它爪子和尾巴,不料黑猫忍了又忍,翻身狠狠咬住了白猫的后颈肉……

林信昏睡过去,因而没有看到沈楼眼中的疼惜与挣扎。

沈楼撑在上面,静静地看着他,睡过去的林信温和无害,眼角还挂着泪痕,仿佛被欺负狠了。若是这人一直这般乖巧该有多好,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家国天下、尸山血海便都不会出现了。缓缓,缓缓地凑过去,盯着那满是齿痕的唇瓣看了半晌,清浅地印了一个吻。

猛地直起身,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沈楼沉默片刻,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转身跳下床,步履沉重地朝浴池走去。

沈楼从透不过气的梦中醒过来,入目的依旧是一片红绡软烟罗,只是怀中还抱着一具光滑柔韧的身子。

“怎么了?”林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翻个身面对着沈楼,打了个软乎乎的哈欠。

“方才梦见了前世,前世你把我锁在鹿栖台上的事。”沈楼语气有些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