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鹿

无衣(一)(1 / 2)

钟无墨在草席前站立了许久,才堪堪回过神来。一点一点半跪下来,将冰冷的尸身抱进怀里,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轻唤了一声“兄长”。

这次去京城护驾,太子本是召了他们两人的。但钟有玉拦住了弟弟,不许他去。

……

“沈清阙说过,若太子召我出战,决不可让你去,会有血光之灾。”钟有玉信誓旦旦地说。

“有何区别?”钟无墨不解,他们两个灵力相当,有危险的事,谁做都一样。沈楼多半是逗他玩的,这种毫无道理的说法也就钟有玉会当真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钟有玉皱起眉头,拍拍弟弟的肩膀,“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小墨,哥哥不能失去你。”

……

林信看向沈楼,沈楼握紧他的手。

大阵开启前,钟有玉让他带回来的愿望,在钟无墨上战场的时候阻止他。这辈子很多事变了,沈楼不能预估何时会发生这样一场会使钟无墨送命的战争,便提醒钟有玉任何时候不要让钟无墨替他上战场,尤其是太子下令的时候。

钟有玉牢牢地记住了。保住了弟弟,自己却提前丢了性命。

“有玉的魂。”沈楼将黄泉珠递给钟无墨,等安葬的时候,让朱星离来画一个显形阵,说不得还能跟钟有玉当面告个别。

钟无墨接过黄泉珠,看着其中忽明忽灭的魂火,沉默许久,忽然起身走到林信面向前,屈膝便要下跪。

“你这是作甚?”林信快速抽出旸谷,用剑鞘托住钟无墨的膝盖。

沈楼怕他牵动伤口,立时将钟无墨提起来。

“割鹿侯,你可记得,答应过替我做一件事?”钟无墨跪不下去,索性站好,与林信平齐。

那日在宫中,林信捉住朱星离的生魂,灵力不支,得到了钟无墨的主力才将师父平安唤回。他欠钟无墨一个人情。

“记得,你想要什么?”林信眉头一跳。

钟无墨抬起手,将黄泉珠递到林信面前,一字一顿铿锵有力地说:“将兄长魂,移至吾身。”

周围响起了阵阵抽气声。移魂乃是上古邪魔“夺舍”之术的变种,一直被视为邪术,已经许久不曾听说有谁会这项古术了。

当日在朱星离的卧房,钟无墨亲眼看到林信施展了移魂术。

“魂与魄不相间,移之也不能活。”沈楼立时否定了这个疯魔的想法。上一世他见林信玩弄魂魄,试图将新死之魂移到他人之身,然魂与魄不容,只能留存片刻,根本没有复活的可能。

林信却没有马上否决,接过黄泉珠沉吟片刻道:“容我想想。”

挥退众人,沈楼抱着有伤在身的林信回元帅帐,钟无墨拖着兄长的尸身跟着走进来。

“他二人是双生子,肉身相同则魄相同,兴许可以一试。”林信看看钟有玉的尸身,再看看钟无墨。古籍中记载的夺舍,多数夺的都是近亲的肉身,因为血脉相近则魂魄易相容。

“一命换一命,所图为何?”沈楼不赞同。

“非是如此,”林信摇了摇头,“两魂一魄,一体双魂。”

双生子本为一体,分而成双,合二为一。钟有玉肉身损毁,寄魂于钟无墨,两者共用一具身体。

乌云遮住日光,凉风吹过营地,草原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外面传来战马入棚的声响,东涉川则顶着雨盘点西域送来的鹿璃。

“魂归天,魄入地,生死无常。简言,你实不必如此,放临风归去吧。”沈楼面色凝重地劝他。一体双魂,在寻常人看来,乃是怪物。钟无墨何罪之有,要承受这般的痛苦。

钟无墨没有理会沈楼的劝解,依旧盯着林信,重复着那句话,“将兄长魂,移至吾身。你答应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