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鹿

呦呦(四)(1 / 2)

站在茶楼上往下看,林信挂在沈楼胸口乱蹭,明显是在捉弄嬉闹,而沈楼也好脾气地任他闹腾,还不忘交代巡卫去把钟楼上的那人摘下来。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想不到世子私下里竟是这般性情!”云熙公主不无惊叹地说,天之骄子合该是骄傲冷峻难以接近的,怎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啊?”沈楹楹看了一眼自家兄长,没觉得他跟温润如玉这种词能搭上边,“莫被骗了,他对别人可不这样,还不是因为阿信那性子,他没办法。”

若真是个温柔之人,怎么没见他对妹妹好点?小时候还好,偶尔还会摸摸头什么的,等她能拉弓射箭之后就一点也不知道疼惜了。

云熙却是丝毫没有听进去,撩开幕篱,一瞬不瞬地盯沈楼,看着看着就掉下眼泪来。她本可以嫁给如竹如松的君子,如今却要嫁给如狼似虎的蛮人。

割鹿侯在御街上遇刺,这可不是件小事。元朔帝震怒,下旨彻查。然而那几个刺客都是死士,被捉的当场就咬破牙缝里的毒囊自尽了,什么也没查出来。

“何人所为,陛下想必心中有数。”林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单腿曲起随意地坐在软榻上,任由太医给处理手上的刀口。

毒是见血封喉的毒,但林信有所防备,周身覆了层灵力,在受伤的瞬间将毒液控制住,才没有毒血攻心死于非命。

元朔帝叹了口气,没有回答林信的问题,转而问太医:“如何了?”

“回皇上,大部分毒液已被割鹿侯逼出,只是尚未清除干净,还需用些汤药,”太医松开把脉的手说道,“另外,还请侯爷七日之内莫用灵力。”

余毒未清,动用灵力会使得毒液侵入五脏,落下病根。

林信嗤笑一声,“不用就不用,没了灵力照样收拾那群杂鱼。”

封卓奕挥手让太医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林信,“方才怎么是沈楼把你送回来的?”

“想来沈世子是知道那些人的计划的,”林信毫不避讳地说,“救了我,便可以撇清关系。”

皇帝的眉梢开始突突跳。

年关将至,各地的岁贡陆续送到,许多列侯或世子会在京中停留。墉都的一处青楼中,渠山侯世子与东临侯世子,正在红袖香鬓间寻欢作乐。

“听说皇上震怒,连宴会都推迟了,要彻查此事。”渠山侯世子有些心神不宁。

“怕什么,就算查到咱们头上,无凭无据的又能如何?”东临侯世子撇嘴,“大庸律,非谋逆、弑君之大罪,不得斩杀诸侯与诸侯世子。皇室丢了脸面,自然是要做做样子的。”

渠山侯世子一想也是,顿时放宽了心,跟东临侯世子碰杯。

“咚!”一声巨响,贴着粉色高丽纸的门被粗暴地踹开,一队身着银甲的羽林军列队而入。

“什么人?”东临后世子慌忙穿上外衫,在蒲团软纱间摸索,尚未拿起席边的灵剑,就被一只穿着云纹银线靴的脚狠狠地踩住了手掌。目眦尽裂地抬头,就看到林信那张满是戾气的俊脸。

林信用吞钩的刀面拍了拍这位少爷的脸,“你爷爷我。”

“林不负,我们是列侯世子,你凭什么抓我们!”渠山侯世子被羽林军押着,大喊大叫。

“呵,”仿佛听了什么笑话,林信哂然一笑,一脚踹在渠山侯世子的小腹上,“抓你就抓你,要什么凭证!”

割鹿侯带着羽林军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将两位列侯世子直接抓进了宫,扔到太极台上当众审问,还叫了所有在京中的诸侯与诸侯世子前来观看。

钟家兄弟与沈楼站在一起,钟有玉看着那跪在青石板上的两人,小声道:“林不负抓他们来有什么用,按律,就算有凭据证明他们派人杀林信,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沈楼抿唇不语。

“皇室不能,但林信可以。”钟无墨一字一顿地说。

“嗯?”钟有玉不解,还待再问,那边已经有人开口了。

“割鹿侯,他们可是列侯世子,你怎可让他们如此跪着,成何体统?”

“是啊,就算是做错了事,也该由皇上来裁决,你有什么权力这般行事?”

林信不紧不慢地拔出吞钩,在五花大绑的东临侯世子脖子上比划,“此事无关律法,乃是私怨。”私怨,便不需要皇室出面,他们派人杀林信,林信就报复回来,一报还一报,公平得很。

“这……”众人面面相觑。

“你说我们派人杀你,可有凭证?”渠山侯世子梗着脖子道。

“嘁,本侯认为你们有杀本侯的嫌疑,那就是有,”林信转身,用弯刀圈住渠山侯世子的脖子,弹指激发了鹿璃,灵光顿时开始流转,刀身化作一个完满的圆,将头颅牢牢地圈在中央,“断手,比剑,你选一样吧。”

既然是私怨,就用解决私怨的方法办。

钟有玉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霸道了。”

“不这么做,以后这种刺杀就不会断绝。”沈楼垂目,遮住满眼的疼惜。信信身上还有伤,却没时间休息,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马不停蹄,也不知那毒除净了没有。

两名列侯世子满头冷汗。断手,就是要伸出一只手乖乖给林信剁掉;比剑,则是要跟林信上比剑台。

“我林不负是个讲理的人,若是你们坚持认为自己没有派人刺杀,便与我上比剑台。交给天道来审判,如何?”林信收起吞钩,拔出了腰间的旸谷剑,斩断两人身上的绳索,将剑身平递过去,请他们接受比剑。

由天道审判,前提是双方实力相近。但林信是什么人?当世排名前十的高手林叶丹都败在他手上,他们两个刚刚弱冠、资质平平的世家子弟,那里会是林信这种妖孽的对手?

“陈兄,我们……”渠山侯世子绝望地看向东临侯世子,他不想被砍断手,想要接受比剑的条件。

“你别犯傻,他不过是找理由杀我们而已。”东临侯世子却很清醒,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林信的对手,上比剑台只有死路一条。林信再嚣张,也不能无凭无据地明着杀他们,便以比剑为噱头取他们性命。

“看来两位已经选好了,真是可惜。”林信合剑入鞘,抬了抬下巴,银甲羽林军立时上前,将两人按在了青石板上。

“啊,不,不要,不行!你不能这么做,我可是列侯世子,啊——”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皇宫,被迫前来观看的众人纷纷别过眼去。几名同样参与了这件事的人,隐藏在人群中两股战战。

林信甩了甩吞钩上的血珠子,冷眼扫过众人,“本侯是替天子办差,与诸位无仇无怨。凡事有商有量,咱们各自安好。但谁要是惹到本侯头上,这便是下场。”

剁下的手被装进樟木盒子里,送去给他们各自的父亲做年节礼。刺杀割鹿侯的事便就此了结,林信不再追究其他参与此事的人,那些人也闭紧了嘴巴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