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萧传信过来说,说你要扶封重上位,孤想亲耳听听你的理由。”信与封重都是朱星离的徒弟,他们要谋反,定然会把朱星离牵扯进去,进而牵进整个朱家。
朱颜改带他走上一处高阁,名为摘星,廊柱上写着两句话:
【登楼低声语,莫惊天上人。】
煞有介事地写出来,好似真的高到了天上去,颇有意趣。
“师伯可知,中原人如何看待南域吗?”林信站在没有栏杆的高台边缘,眺望远方。此处的确很高,可以看到整个菩提城。城中车马流川,人头攒动,一派盛世之景。
“他人如何看待,与我何干?”高台风大,卷起朱颜改艳丽的鲛绡广袖,宛如烈火中起舞的凤凰,随时要乘风而去。
作为富有的朱家家主,谁做皇帝都得看他脸色,等闲不与他相干。不到万不得已,朱家是不会掺和进夺嫡这种事的。
“南域一片瓦,中原万顷田,”林信收起向长辈讨糖吃的表情,正色道,“并非是封重想争皇位,也非是信贪恋权势。太子有治国之志,无经世之才,刚愎自用,心胸狭窄……酌鹿令不止验鹿璃这一条,师伯应当比信清楚。”
酌鹿令要加一成鹿璃岁贡,起初几年可能还不明显,只消用岁贡的黄金换了鹿璃便是。但随着库存告急,鹿璃的价钱定然会疯长,到时候,永远不缺鹿璃的朱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上辈子,林信也曾努力做个忠君之人。毕竟他已经是不义的弑师之徒,不想再戴个不忠的帽子。
但封章不信他,元朔帝死后,便想置林信于死地。
“臣不过是先帝的一把刀,皇上继位,臣便是皇上的刀。”满身煞气的林信跪在封章面前,脱下吞钩平置于膝前的青石板上。
封章穿着明黄龙袍,坐在宝座之上,周围立着十八名高手,防备林信随时暴起,“朕打算将南域的鹿璃矿收回来,但是朱颜改实在是块难啃的骨头。”
朱家兵力强盛,鹿璃充沛,且一直按时缴纳鹿璃。除了朱颜改脾气不好时长给朝廷没脸之外,没有任何大错。无故攻打南域,定会令四域诸侯不满,一个不慎就会使大庸陷入亡国的危险。
要从朱家手中抢走矿脉,新帝宠臣出的主意是,杀了朱颜改,让朱家大乱,朝廷以平乱之名,趁机接管朱家。
“陛下要臣去杀绛国公?”林信垂目,眸中尽是冷意。
“这种事,爱卿去做最为合适,便如当年你杀……钟长夜一般,”封章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朕信你的能力。”
杀字之后短暂的停顿,让林信攥紧了拳下的衣摆。朱颜改是他的师伯,虽然起初对他有诸多误解。但这么多年来,已然渐渐明白了朱星离的死因,近日还将当年朱星离托他做的灵剑给了林信。
如今,封章让他去杀朱颜改。
拿起面前的吞钩,林信缓缓站起身来,没有再看宝座上的君王一眼,冷铁铸的刀,也是有心的。
出了大殿,遇到满脸愁容的封重。
“皇上让我去西域平乱。”封重的眉头皱得死紧,因为酌鹿令的推行,皇权收拢,国库充盈。然鹿璃价高,诸侯之地,民不聊生。新皇又提了岁贡,各地怨声载道,百姓揭竿而起。
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君不仁,视人命如草芥。
林信回头,看着那金碧辉煌的正殿,满眼杀意,“天不仁,就破天;君不仁,便灭君!”
他注定是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
这一世,一切还未发生,要劝服朱颜改绝非易事,林信也没打算让他马上鼎力相助,“还未到要谋反的境地,师伯不如暂且观望。侄儿会尽力,让皇上名正言顺地传位给封重。”
硬碰硬的谋反并不明智,就算得到朱家的支持,要成功也非常困难。且不说皇室掌握的兵力,天子遇难烽火燃,诸侯如沈歧睿之辈,定会群起而救之。
朱颜改抬手,将一把流光溢彩的剑扔给林信,一言不发地跃下高台,飘然而去。
林信接住那把漂亮得过分的剑,脸上露出笑来,高声问:“师伯,这剑叫什么名字?”
“旸谷。”
古有旸谷,生扶桑,十日所栖。
旸谷,日升之地;虞渊,日落之处。
踩着灵力通畅的本命灵剑,林信迫不及待地赶回墉都,想给沈楼看他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