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偏不倚,是要保证这个人不会被诸侯收买,不至于暗度陈仓中饱私囊;出身极高,是因为这个职位要直面所有的大贵族世家,凡人或是属臣,根本做不到。这也是皇帝没有选择周亢来割鹿的原因。
要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几乎是不可能的,出身高就必然是大贵族,大贵族又怎么可能帮着皇帝削弱自己?除非此人是皇族。
想到这里,明里暗里许多目光都转向了英王封重。
“杜卿说的在理,不过此人朕已经找到了,传割鹿侯!”皇帝微微一笑。
割鹿侯?这封号闻所未闻,所有人竖起耳朵,看向大殿之外。
一袭湛蓝鲛绡袍,足踏清风登云靴,轻步缓行,眸色冷冽,宛如雪山独步的孤狼。腰间古刀弯如新月,单脚踏进殿中,万千血煞之气瞬间蔓延开来,众人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臣,林信,参见皇上!”林信单膝跪地行礼,余光瞥向小声议论的文官们,那边立时收声,不敢多言。
方才被那千军万马的气势迷惑,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名未及弱冠的少年!
“平身!”元朔帝对于林信的表现非常满意,“此乃寻鹿侯林争寒的遗孤,朕近来刚刚将人寻回。年少有为,连武状元都败于他手,今封割鹿侯,承袭其父之封地,替朕推行割鹿之律。”
“愿为吾皇效死!”林信再次跪下,朗声道。
封重看着林信,眉头越皱越深。昨天师父答应的好好的,说会跟林信谈谈,也会阻止皇帝封他割鹿侯,这就是谈的结果?使劲朝林信使眼色,对方却像不认识他一般,连余光一瞥都不给。
割鹿侯已定,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杜晃坐在中书省衙门里,愁得掉胡子,“可有反对割鹿之律的奏折?”
中书省的官员翻遍了奏折,“有!”
“快拿过来!”杜晃眼前一亮,拿过来仔细看,却大失所望,这不过是说割鹿之律听起来太过凶煞,明显不怀好意,建议改为酌鹿令。
“酌鹿令,倒是好了不少。”封重苦笑。
“哎,不行,我得写一封奏折!”杜晃提笔,斟酌再三,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万字谏言。
满朝臣工,都是小贵族和凡人,各个恨不得削了诸侯封地,此刻都变成了睁眼瞎。酌鹿令于皇室而言乃是好事,但推行太快,或是一个不当,就会使一些小诸侯家破人亡,大诸侯揭竿而起。
杜晃作为中书令,相当于左丞相,在朝中威信很高。几日之后,他将这份谏言当庭念出,立时便有不少人附和。酌鹿令可推,但需要暂缓,且给大诸侯一些豁免权。
给了大诸侯豁免权,那这酌鹿令就失去了意义。元朔帝听得心头火气,当朝拂袖而去。
是夜,杜晃正在家中读书,忽觉一股森冷杀气兜头罩来。抓起灵剑翻身滚到书桌后面,“轰——”一声响,方才坐着的竹席已经被割成了两半,桌上的笔墨被掀得翻飞,墨水泼洒一地。
“什么人?”杜晃拔剑,剑气扫向房梁,什么也没发现。一把弯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瞳孔皱缩,杜晃运起灵力,于半空中翻身,堪堪对上了那上古妖刀。
阵阵血煞之气被主人的杀意激发,顺着吞钩的刀身蜿蜒而出,林信挑眉一笑,“杜大人好身手,难怪可以随着金吾卫出使南域。”
“割鹿侯谬赞了,”杜晃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知侯爷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自然不是来找你喝酒的。”林信突然发力,将杜晃推了出去,不等他再攻过来,虚空一抓,从房梁的阴影处抓出个东西,牢牢攥在手里。
杜晃再次攻过来的剑宛如冻僵了一般,瞬间挺住,失声道:“玉郎!”被林信抓在手里的,正是他不足五岁的幼子杜玉郎。
“酌鹿令乃国之大策,杜相这般阻挠,皇上会很难做的。”林信的语调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跟熟人谈天说地,一点都不像在威胁人。
“你待如何?”杜晃咬牙,割鹿侯敢这么对待他,定然是皇上授意的,多说无益。
“我就喜欢杜大人这般爽快的,告老、丁忧,选一样吧。”林信露出个乖戾的笑来,在月光昏沉的夜里,甚是可怖。
从杜家出来,林信就遇到了在街角等他的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