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师父的死缠烂打之下,师伯同意给做魂器,但要等到灵剑练成之后。毕竟炼器炉一次只能做一样,林信要求的这把剑还不大好做,估计连他束发之日都赶不上。
“赶不上就赶不上吧,我不着急。”林信现在是有师父万事足,暂时用不着跟人拼命,连修炼都惫懒了,天天拖着断臂拉着沈楼出去玩。沈楼除了清晨雷打不动的练剑,其他时候都由着他。以至于林信自己都忘了灵剑的事。
“胡说八道,束发礼上没有灵剑,丢人的可是我!”朱星离坐在长桌后,整个人近乎埋进了成山的公务文书里。
为了加快铸剑进度,朱星离被迫答应替兄长处理南域公务,面对冗杂的公文,一张俊脸都皱成了苦瓜,本就下垂的眼角几乎要拉到耳根去。
林信舔着沈楼给买的糖葫芦,难得生出几分愧欠,凑过去想说自己可以帮忙,瞟了一眼桌上的公文。
桌上摊开的是一份问安信,乃是一名千户呈递的。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例行的问安。朱星离提起朱笔,用潦草至极的字批复“废话”,顺道画了个乌龟。
“信信。”沈楼一转眼不见了林信,便上清凉殿来寻。
林信咬了一颗山楂,酸得挤眼,“你怎么又叫信信,不是说要叫小名吗?”
沈楼抿唇,私心里他是想叫信信的,至于“迟诺”,“在外面这般称呼,他人就知道你的乳名了。”
乳名不尊,只有亲近的长辈和夫妻打趣可唤,让别人听到沈楼叫他乳名,确实不好。
说起名字,林信把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塞给沈楼,自己跑到书架前,翻了本《尔雅》放到师父面前,“师父,等会儿再画乌龟,先给我取个表字。”
朱星离提笔,在他鼻尖画了个圈,“就叫龟儿吧。”
“我是龟儿,那你就是龟爹。”林信把朱笔夺走,将《尔雅》推过去。
上辈子师父没来得及给他取字就走了,“不负”二字是皇帝给取的,说是希望他不负父愿。父愿,便是林争寒给他取名的意思——重诺守信,而林争寒一生所守的信,是替皇家寻找鹿璃矿脉。
说到底,就是不负皇恩。对于一个少年人来说,太过沉重了。
沈楼走过来,坐在林信身边,“你可有心仪的字?”
“朱弦!”林信立时答道。
“什么猪咸?”正在翻《尔雅》的朱星离抬眼。
“菩提城里唱曲儿的词,”林信倚在长几上,笑眼瞧着沈楼,两指在桌面敲打,似模似样地唱了一段《蝶恋花》,“清抱朱弦,不愧丹霄镜。照到林梢风有信,抬头疑是梅花领。”
清抱朱弦,就是清阙抱着信信。
沈楼耳尖微红,轻咳一声。
“清抱朱弦,多有意境。”林信得意地冲师父挤挤眼,指望着师父骂他两句,诸如“又欺负人家世子”或是“不许占世子便宜”之类的。
可惜朱星离没懂,毕竟他可不知道沈楼的表字叫“清阙”,“狗屁的意境,这有什么相关?”
“朱弦,听起来像是随了朱家姓。”沈楼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林信回头看沈楼,顿生知己之意。其实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若是取字朱弦,就好似变成了师父的儿子。
朱星离愣怔了片刻,抓起书册揍他,“滚滚滚,叫人以为你是我儿子,我还怎么娶亲?”
“说得好像你能娶来一样。”林信扯下眼皮冲他做鬼脸。
师徒俩眼看就要打起来,沈楼翻了翻书册,指着其中一行道:“朱弦虽好,然北域方言读出来不大好听,叫‘不负’吧。”
林信和朱星离齐齐看向他。
沈楼面不改色,迎上林信的目光,“不负长生不负卿。”
这个字,被皇帝说出来,就是要挟;被沈楼说出来,却似情话。
“这个好,就这个吧。”朱星离拍板道,信字对朱弦,八竿子打不着,但配不负,甚是合适。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不负”二字,递给林信。
林信将那张纸珍而重之地叠好,方才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沈楼也是重生的,听到后面却是松了口气。
不负长生不负卿,反复咀嚼这句释义,心里痒痒,忍不住用脚趾抠鞋底。这个字真是太好了,就叫这个吧。
美滋滋的林信伸手要自己没吃完的糖葫芦,却发现沈楼手里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竹签。
方才有些紧张,无意识地给吃了,沈楼扔掉竹签,“我再给你买一个。”
荼蘼节后,一日热过一日,林信白日不愿出门,就赖在清凉殿里读古籍。天下间大部分的孤本残卷都在一念宫里,乃是朱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每本都是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