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是买的菜籽,现种的菜吧?等你俩一年了!”张美珍开门就喷,伸手敲了敲门框上的春联,她老人家说,“看见这幅春联了吗?知道这红纸为什么褪色了吗?因为这是去年的款!”
甘卿:“冷静冷静,美珍姐,再不让我们进去,这就要变成前年的款了。”
张美珍:“约会什么时候不能约,非得在一群饥饿的人们嗷嗷待哺的时候,一边买菜一边约吗?良心呢?狗男女!”
喻兰川:“……”
不小心顺拐了。
“先垫垫。”甘卿却若无其事地从购物袋里拿出一根巧克力棒,投喂给了张美珍,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你调戏小喻爷怎么还老带我出场呢?无辜道具压力很大啊。”
“无辜道具是我才对吧,到底是谁磨磨蹭蹭?”喻兰川眼神微微一沉,嘴里没了好话,转向张美珍,“美珍……姐,饭前吃这种高糖零食容易扰乱胰岛素分泌,她不怀好意,想让你变成美珍球。”
张美珍举着刚咬了一口的巧克力棒:“……”
小兔崽子们!
今年为了空气质量,燕宁市区又开始禁放烟花爆竹,杨逸凡就不知从哪弄来个气球打气筒,在封闭的阳台天花板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气球,教韩周和刘仲齐用特制的小飞镖射着玩,气球里有的塞了彩纸片,有的塞了糖,阳台上气球“噼里啪啦”,熊孩子“吱哇”乱叫,比烟花爆竹的杀伤力还大。
韩东升按了按耳朵,对老杨大爷说:“那些大爷大妈们都在打听您什么时候开班,想跟您学棍子。”
“才疏学浅,教不了啦,”老杨大爷叹了口气,“一帮上了年纪的老兄弟、老姐妹,身上哪哪有毛病,不上医院仔细查一遍,自己都不知道,我哪敢随便组织起来瞎教——再说你看看,我连自家后辈都教不好。”
“真正的高手是用指力,不过一般人小肌肉没那么强,所以还是要用腕力,”阳台上,杨总像个大佬一样,严谨地给未成年比划,“夹飞镖的手指一般用最灵活的那几根,拿得稳,也甩得出,手腕扭的幅度要尽可能小,像这样……”
在两位少年儿童崇拜又紧张的目光下,杨总“嗖”地把飞镖甩了出去,手势非常炫酷,飞镖落点的误差却有点大——打到了玻璃上。玻璃窗坚强地承受住了这无妄之灾,随即怒而反弹。闫皓只听脑后传来风声,连忙一缩脖,小飞镖擦着他的鸡窝头掉进了韩东升的茶杯里,在韩先生笑盈盈的脸上泼了一碗冻顶乌龙。
杨逸凡若无其事地收回架子:“……就是手腕扭过头的结果。”
人生赢家预备役韩周见大人们脸色不对,立刻主动给漂亮姐姐背锅:“对不起爸爸,我不淘气了。”
杨逸凡摸了摸韩周的头,又凉凉地瞥了幸灾乐祸的刘仲齐一眼:“一些小朋友母胎lo不是没有原因的。”
老杨大爷气得顿足捶胸:“一代不如一代。”
张美珍朝厨房一抬下巴:“也有不堕威名的。”
厨房里,只见甘卿右手捏着一块内酯豆腐,左手拿刀,眼睛盯着喻兰川往锅里放调料:“少放点盐,刚才那个酱我尝了,咸……够了够了!”
杨大爷家的灶台和料理台不在同一边,她说话的时候盯着火上的锅,整个上半身都得扭过去,手上的刀却一下没停,看得人心惊胆战。
“少废话,我知道放多少盐!”喻兰川不耐烦地叫嚣回去,“看着点你的鸡爪子,别炫,我们不想吃红烧手指头……你这剁得什么鬼,演砸了吧?”
内酯豆腐本来就软,甘卿三心二意的一通乱刀,把豆腐剁成了一团泥状物。
喻兰川嘲讽道:“今天这顿饺子是要包豆腐馅吗?”
甘卿没跟他逞口舌,“笃笃”的刀声一顿,她把案板上的“豆腐渣”一拢,往放满了水的汤锅里一撒,拿根筷子轻轻搅了搅,“豆腐渣”倏地散开,舒展成了一根一根头发似的细丝,在水里上下翻飞。
喻兰川:“……”
“不啊,”甘卿气定神闲地说,“调个好消化的汤。”
说完,她把菜刀在水下冲了冲,抻了张厨房纸擦干,回手一甩,菜刀隔着三步远飞回了刀架。
“刀工是真传。”张美珍称赞道。
甘卿走到锅边探头看了一眼,关了火,还不等喻兰川嫌弃她多事,她就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了一把不知是罗勒还是百里香的碎末扔了进去。
“喂!”喻兰川制止不及,“这是红烧肉,不是咖喱鸡!随便串菜系申请签证了吗!”
“我知道,”甘卿晃悠到一边去洗手,“最新改良款,还没申请专利,配方便宜你了。”
张美珍喃喃说:“……就是调味不太守规矩。”
怪不得天意小龙虾的厨房不要她!
甘卿平时做一两道家常便饭,可供发挥的材料不多,还算能中规中矩,年夜饭菜品多、材料也多,给了她放飞自我的机会。喻兰川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只好严阵以待的守在锅边,手持汤勺锅铲等武器,随时准备敲掉她来偷袭的爪子。
周老先生自己坐着的时候看不得别人干活,原本探头探脑地想进厨房帮忙,结果目瞪口呆地参观了一场刀光剑影,又溜墙边走了。
这顿鸡飞狗跳的年夜饭总算上了桌,盟主和小妖女过招八百,各有输赢,于是正常菜和“改良菜”平分秋色。
老杨大爷把客厅里的沙发都挪到了一边,支起家里最大的餐桌,上面还带旋转盘,满上杯中酒,喟然长叹。
当年,五绝名满天下的时候,他是最小的小兄弟,跟那些早早成名的传奇兄长们在一起,就像个凑数的小跟班,他们连酒都不给他多喝。
一晃,几十个春秋如浮光掠影,他环顾周遭,发现身边剩下的都成了小辈,他成了桌上第一个举杯举箸的人。
“今年……”老杨顿了顿,一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到最后,只好化成笼统地三个字,“不容易。”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复杂,这话一出口,满座的老人们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