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有见过雷暴，活了太久见过的东西多了。但他从未见过这种雷霆。

天地间只有雷电，无一处不在雷霆淫威之下，以往只听说过雨幕，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雷幕。而且，这些雷霆和阳间的根本不同，颜色自不必说，每一道都如同实质，能清晰地看到它们从天空中劈下来，将地面犁田一样犁了一遍。

天空中是红色的雷霆满布，地面是数不尽的尘土飞扬。这一幕足以让任何人叹为观止。不知道过了多久，雷暴终于停了下来。

大地上布满疤痕。杨延昭刚想起来，让大军安营扎寨，一只手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大人？”杨延昭疑惑地看向秦夜，对方神色平静地看着洞外，一言未发。

“别急。”数秒后，秦夜才收回目光：“你看看阿落刹娑怎么样了。”

“本宫没事。”一个声音从秦夜身后传来：“倒是你，为什么说不急？本宫知道，你只要进入了变身模式，说过的话还从没错过。”

秦夜这才缓缓站起，靠在山壁上淡淡道：“地府崩溃有一百年了吧？”

不等众人回答，他继续说：“雷暴一百年一次？这么巧？”

阿尔萨斯皱了皱眉，她还是感觉全身虚弱，没想通秦夜这句话什么意思。

杨延昭目光一闪：“属下懂了。”

“哦？”秦夜饶有兴趣地发了个音节。

“雷暴显然是自然情况，就像阳间的下雨一样，非常平常。”杨延昭肃容走到洞口，往下看了看，目光陡然一缩，喃喃道：“这样恐怖的雷暴闻所未闻，简直是将大地翻过来，刚才我们都能看到，地面上出现了无数裂痕，但是各位……为什么我们刚出地府没有看到？”

“是啊……”织田信忠搓着下吧沉吟道：“如果是这样，这片大地早就该支离破碎，但为什么呢？”

杨延昭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众人招了招手，做了个嘘的手势：“因为……是这样……”

所有人都围到了洞口，疑惑地看了一眼，顿时，全都倒抽一口凉气。

地面上确实满布裂痕。

但就在裂痕边上，不知何时……居然坐满了一道道人影！

不，不是人。而是一个个骷髅！留着数米长发，穿着古代的仕女服，手中拿着针线，正在……慢慢缝着大地！

而大地裂开的缝隙里，居然和生物的皮肉一样，是红色的肌肉组织！甚至能看到青蓝色的血管！而且……里面有一只只金色的眼睛！

这些骷髅仕女，就这么用针线一丝丝缝合大地。大地布满了裂痕，也坐满了侍女。被她们缝过的地方，裂痕消失不见。裂痕消失的同时，侍女也消失不见，化为一朵野花，或者一根野草，而缝过的地方，根本看不出一丝痕迹。

匪夷所思，根本超乎一切想象。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呆住了。数秒后，杨延昭才感慨地收回目光：“难以想象……从没见过，也没听父亲说过……这恐怕老地府都没有记载！”

“确实没有。”阿尔萨斯勉强走到了洞口，喘息道：“本宫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能说，能存在的世界，都有它的合理性。如果按照雷暴的恐怖程度，这片大地早就该千疮百孔，没有生物可以生存。但是有这些鬼女缝上，又消除了雷暴的威胁……”

“以前的地府志已经靠不住了，现在……需要我们重新指定地府志……杨将军，你带了书记官没有？专门记录的书记官。本宫和你说过的。”

“带了，就在我们隔壁的洞口。全都是擅长描述和绘画的人才。”杨延昭点头道。

终于有了一丝生气，但大多数人都没有开口，仍然有些沉默。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所谓生态大变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含义。

以往的一切都靠不住了，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经验，自己对于危险的直觉。

也直到刚才，他们才真正明白，武阳东征的困难程度。

这就像第一艘驶出邻海的船，根本不知道海的对岸到底是暴风雨，还是新大陆。

开拓，永远是令人敬畏的。如今，他们正走在重塑乾坤的第一步上。

“杨将军，想办法传令，让大军就地休息，等这些鬼女缝纫大地结束再离开。另外……”秦夜朝着洞里走去：“所有军官马上集合。召开第一次东征战事会议。”

杨延昭照做。等他回来的时候，所有人已经来到了洞穴底部。里面并不狭小，但也不宽敞。来此集合的都是万夫长级别，加上统兵杨延昭等七人，还有秦夜等人，一共接近二十人。

“之所以之前本官没有参加战前会议，一是没时间，二是没必要。”看到杨延昭进来，秦夜点了点头道：“所以，就让各位共同召开。而回来没有第二次召开，是因为去武阳的路还很长，本官本来想着什么时候召开都可以。不过……”

他顿了顿，手一招，一片阴气形成一张光幕，出现虚空。

正是从宝安到武阳的地图。

经过那些地方，从村到市，包括地形河流全都有标注，详细无比。

“现在，必须召开了。”

“我们面临第一个问题。这条路，怎么走？”

他的手轻轻在地图上划过，最后落到了曲阜上，重重一点：“如果不计划好，恐怕……我们就连走到曲阜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