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
燕皇开口道:
“推了吧。”
………
“吃饱了么?”
“回侯爷的话,卑职吃饱了。”
“怎么就吃那么点儿?”
“卑职实在是不习惯大早上地吃得这般油腻。”
“那是因为平日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从军之前,家里是做小生意的,倒是不缺吃穿用度。”
“本侯如果说羡慕你,你信不?”
“信的。”
“哦?”
“因为侯府里的饭食,是真的难吃。”
“唉啊,确实是难吃啊,你知道么,本侯以前就盼着有机会进京啊,小时候进京就能抢陛下的鸡腿了。”
“…………”郑凡。
这里毕竟是皇宫,你镇北侯能讲燕皇以前的糗事儿,但郑凡清楚,自己应和不得。
镇北侯在前面走着,郑凡在后面跟着。
郑凡手中,还抱着一大堆先前镇北侯的烧烤工具,镇北侯是个实在人,跑御花园烤羊腿还自带工具来的,而且还不忘带走。
过一处亭门时,郑凡感觉一块烧烤架马上要掉,就对站在亭门两侧的一名宫中侍卫道:
“兄弟,帮我提一下。”
那名侍卫马上伸手帮忙,刚接过去一个架子,郑凡就看见后头跑来了两名甲士。
一人捂住这名侍卫的嘴,另一人的刀口架在了这名侍卫的脖颈位置。
郑凡愣了一下,
那俩甲士对郑凡笑了笑,
郑凡也笑了笑,
知道对方似乎是不想让鲜血溅洒在自己身上,也是好意。
郑凡后退了两步,
“噗!”
刀口划过了这位热心侍卫的脖颈。
一名甲士将那名侍卫先前帮郑凡拿的烤架给接过来,对郑凡道:
“大人,卑职帮您拿吧。”
“哦,谢谢,你帮我堆上去就好,堆整齐点。”
“好的,大人。”
另一名甲士则拖着那名侍卫的尸体离开了。
重新整理好了烧烤架,郑凡加快了速度又追上了镇北侯。
在郑凡奔跑的时候,明显看见一群甲士也在奔跑。
一路上,好几个先前还对自己行礼的侍卫,下一刻就被跟着自己一起跑来的甲士给杀掉了。
倒没有全部杀死,比如一同看护或者巡逻的几个人,其中一个人被杀了后,马上有一名甲士代替了那名被杀掉护卫的位置,巡逻还在巡逻,驻守还在驻守。
像是一阵风,吹拂了过来,眯了你的眼,但当你揉了揉眼细看时,似乎又什么都没改变。
“怎么着,还能拿得动么?”镇北侯开口问道。
“还行。”
“嗯,年轻人,就得多做做事。”
镇北侯没解释宫内正在发生的事情,郑凡也就没问,其实,郑凡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是什么原因了。
世家门阀对大燕的浸染,是无处不在的,尤其是皇宫内的侍卫,虽然不像是后世清廷那般都是用的贵族子弟来当差,但普通人家也难以混上这个职位,毕竟距离大人物近,机会也就大。
之前,是隐忍不发,现在,自靖南侯屠灭田家那一刻开始,事情,已经发动起来了。
大概,不仅仅是这座皇宫将遭受大清洗,禁军之中,说不得此时也是一片腥风血雨,外加大皇子所掌的天成郡郡兵,肯定也是在做着相类似的事。
这就是门阀的力量,他们无处不在,他们的影响力,近乎可以触及到一个国家的方方面面,动门阀,就是刮骨疗毒。
前方,好几队太监宫女急匆匆地去了后宫方向,每支队伍前面都有身穿红衣的大太监带领。
他们,是去请宫内的一些妃嫔娘娘们登天的。
帝王无家事,这话不仅仅体现在帝王家的女人经常需要沦为政治联姻的工具,事实上,就是帝王本人,也是这句话上的祭品。
前期,为了拉拢门阀,这家的姑娘,你得娶吧?娶了这家后,那一家你也不能冷落吧?这这这,还有那那,也是要娶的。
后宫的女人,很多人背后站着的是一个家族,而且,有时候为了更深层次的政治联姻,皇帝还得努力耕耘让她们受孕生下带着她们母族血脉的皇子或者公主。
联想到昨日小六子说的,他爹最近一直在那几位乾国下杭‘美人’身上耕耘,估摸着也是想着生下一两个有乾国人血统的后代以方便对乾国用兵后的统治吧。
再怎么有趣美滋滋的事儿,只要被加上了政治任务,也就剩下枯燥和乏味了。
一场大火,
自田宅烧起,
很快,
就将燎原整个燕国。
行走在此时的皇宫中,郑凡心里还真有些激动的感觉,这种激动,大概源自于自己居然得以成为“历史时刻的见证者”吧。
前面,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甲胄的男子,他的甲胄是镇北军的款式,男子身侧,放着一口木箱子。
“侯爷,请披甲。”
“这么重的甲,真不想披啊。”
镇北侯摇摇头,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那个男子将箱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套古朴威严的甲胄。
古朴是古朴,至于一套甲胄是如何威严的,那来自于郑凡的脑补。
毕竟是镇北侯的甲胄,就像是镇北侯亲自烤出来的羊腿一样,总是能给人一种特殊的感觉。
镇北侯也没拉帐子,事实上他今日从西园入宫,本就是绝密,随同而来的,也就这个男子。
郑凡上前帮忙,甲胄很重,郑凡提起来时都有些吃力,这就可见为何镇北侯不喜欢穿他了,跟扛着好几麻袋大米在身上的感觉差不多。
箱子里还有一把蟒首大环刀,好家伙,死沉死沉的,郑凡第一下居然没能将其举起。
男子则伸手轻轻一提,就将这把大刀提拉了出来,镇北侯伸手接了过去,却也没傻乎乎地举着,而是将刀口向下,刀锋刺破了皇宫地砖。
拄着刀,
镇北侯开口道:
“青霜啊。”
“侯爷。”
这男子叫青霜?有点像女人的名字。
镇北侯府下有七大总兵,六个赐李姓,只有一个不姓李,郑凡当初听六皇子介绍过,这唯一不姓李的,并非是其不受重视,恰恰是因为他的身份很敏感,有传言说他身上有蛮族王庭的黄金家族血脉或者是和先皇争位的某个亲王的后代甚至还说有晋国楚国哪家皇族得血脉。
至少,现在郑凡看来,他应该没有黄金家族的血脉的,蛮人的长相特征和燕人还是有很明显的差异。
“你镇里空一个参将出来,给这小子。”
“是,侯爷。”
“侯爷……”
“你本就是北封人氏,本就是我镇北军所属,现在,只是回家了。”
“侯爷……”
“不用急着感谢,咱侯府不兴这一套,要感谢本侯,就拿功勋来说话,本侯看人,可从不走眼,你可千万别让本侯破例了。”
“侯爷……”
“就这么定了,你以后就跟着青霜。别怕田无镜怪罪,他田无镜在本侯面前还差半辈儿呢。”
“侯爷。”
“嗯?”
这一次是青霜开口提醒。
镇北侯这才停止了自言自语,看向青霜所示意的方向,忽然间,镇北侯的脸当即红了一下。
在那里,
站着一尊比镇北侯年轻些许的伟岸身影,鎏金的甲胄在晨曦的光芒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