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下去,下马休息,禁止生火,哨骑放出去。”
没有搭建帐篷,在郑凡的命令下,所有蛮兵全部将自己的战马安置好后,开始吃干粮喝水。
他们是荒漠刑徒部落出身,一点都不娇惯,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比燕国军队更能吃苦。
郑凡从战马侧兜里取出炒面,靠在一棵树下,用水囊里的水就着吃,梁程坐在他旁边。
“主上,待会儿要对前面的堡寨动手么?”
“既然来了,总得上去试试。”
“这是主上和瞎子商量好的?”
“嗯。”郑凡点了点头。
“属下不信的。”
郑凡闻言,笑了,问道:
“为什么?”
“如果主上和瞎子商量好了,这次出来,肯定会带上薛三。”
前面的堡寨,安安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自己手下就四百蛮族骑兵,大张旗鼓地去进攻肯定不得取。
眼下之所以拉得这么远停下来休息,还不准生火,其目的也是为了隐藏自己,以防止被对面堡寨发现,一旦烽火点起来,周遭的燧堡和附近的驻军肯定会被惊动。
所以,既然要选择偷袭,如果是早就商量好的计划,你怎么可能会忘记带队伍里的刺客?
“嗯。”
郑凡承认了,将掌心里最后一点炒面送入嘴里,喝了一口水,
“今天的事儿,用不了多久,我们的骂名,就会纷至沓来,兴许,还会引起朝堂上大佬的注意,别的不说,那位宰相大人的母校被我们踩了,他肯定会知道的。
但光有骂名还不够,两条腿走路才能走得稳当。
反正朝廷已经在着手清理银浪郡,也在重整边镇防御体系了,这就是要对乾国动手的前兆。
动手前,肯定要挑衅,制造一些紧张氛围的,这个活儿,我不知道会被上头的人安排给谁,但无所谓,我们抢了就是。
我发现自打在这个世界醒来,别的能力没什么凸出的,就是抢功这一项,我特有天赋。”
“虽然主上解释得很充分,但属下并不认为这是真正的理由。”
“呵呵,最根本原因,还是我有点手痒。”
“嗯。”
梁程认可了这个理由。
“其实,上辈子我挺喜欢玩儿策略单机游戏的,你知道我玩那些游戏属于哪种风格么?”
“莽?”
郑凡摇摇头,回答道:
“苟。”
郑凡把水囊递给梁程,
然后把自己的双手放在身前,
梁程将水囊里的水倒在郑凡手上,
郑凡开始搓手。
“游戏里,我喜欢在自己老家窝着种田,有商贸做商贸,有科技点科技,前期不喜欢打仗,等种田完毕后,再暴兵平推。
但那是游戏,一旦进入到现实,一旦自己手底下有了兵有了点家当,我就感觉自己的心里躁得不行。
就像是兜里有了点儿钱,理智告诉你应该存下来买房子买车或者给彩礼,
但你还是忍不住当晚就去花天酒地。
不瞒你说,今儿个去书院那边背了口锅,虽然知道很打可能会让自己进入那位靖南侯的法眼,但我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所以,主上就打算找乾国人出出气?”
“这是战略试探,用历史书的记载方式,差不多就是:大燕武安十年,由翠柳堡守备郑凡打响了……哦不,重来;
大燕武安十年秋,由翠柳堡守备郑凡射出了燕国向南的第一支箭,标志着燕乾战争的开始。
说不定,千百年后,这一段会是历史卷的考点。”
“主上。”
“嗯?”
“我想违心地说一句。”
“你说。”
“这样做,还是有点唐突有点冒险了,而且,你身边除了这些蛮兵外,就我一个人。”
“那真心话呢?”
“我觉得很有趣。”
郑凡笑了,伸手拍了拍梁程的肩膀。
他知道的,自己都憋得慌了,梁程这个一路练兵的人,只能是憋得更厉害。
“没事的,搞事情,是我们的宗旨,瞎子之前制定计划,哪次不是玩儿得疯起?
咱们这次也就是去试探试探,能偷袭一个堡寨就偷袭一个,若是防御森严偷袭不成咱马上就遛。
没道理只许他瞎子点灯,不准我们放火。”
“这边堡寨太多,燧堡也很密集,待会儿动手时,我们得小心一点。”
“嗯,你待会儿挑二十个人,我们先摸过去,看看能不能把那根钉子拔了。”
“属下遵命。”
…………
“准备好了么?”(蛮语)
“准备好了。”(蛮语)
郑凡很满意地点点头,他和梁程已经将身上的甲胄脱去,而被选出来一起当“侦察连”的二十个蛮兵更狠,他们直接选择光着膀子。
燕国和乾国的边境,对于乾国人来说,已经算是北方苦寒之地了,但这里,对于一直生活在荒漠上的蛮族来说,甚至还觉得有点小温暖。
蛮族人体毛多,这些家伙哪怕光着身子,但身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毛发,反倒像披着皮草。
其余蛮兵则已经将战马马蹄包好,战马嘴上也上了梢,在约定时间之后,他们会即刻突进。
若是堡寨已经得手,他们会被接应进去,若是失手了,他们的突进也能将郑凡等人接应回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个年代没有对讲机,你要是敢傻乎乎地得手后在堡寨上举个火把摇一摇,保管马上周围燧堡全会放出狼烟。
至于学动物叫那就更扯淡了,距离在这里摆着,你得学恐龙叫才能通知到这边埋伏的手下。
“出发!”
郑凡说完后,看向梁程。
梁程点点头,他走在最前面,郑凡跟在他身后,完全是模仿着梁程的移动轨迹。
没法子,郑凡的实战经验欠缺,但自己又想亲自上手操作,只能找大腿抱一下。
至于其余一同跟进的二十个蛮兵,他们在荒漠上本就是天生的猎手,散开之后很快就一边隐藏自己的身形一边按照节奏开始向堡寨摸去。
一般来说,这种边境线上的燧堡,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其最上端的哨塔上是都不会离人的,他们就像是“鹰眼”一样,会监视视线可及之处的一切异动。
乾国人确实是在百年前被初代镇北侯给打怕了,所以缩起头来,在边境线上玩起了土木工程。
这密密麻麻的燧堡,你要说他真正的防御作用,其实真的不高。
只要来犯之敌兵力足够,完全可以一边等待你的大军到来对战一边慢慢的把你打在这里的钉子一个一个地拔掉。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燕国最精锐的镇北军百年来一直在荒漠边缘负责镇压蛮族,燕国国内又限制于门阀体制无法动员出力量来进行对外开拓。
而这种燧堡体系,对于小股部队的防御效果非常理想,所以渐渐的,燕国那边也不再派出小部队南下打草谷什么的了。
后来因为蛮族王庭的衰落,东西方丝绸之路的开启,从商业发展上获得稳定财源的燕国上层慢慢地开始默许银浪郡成为了一个贸易转站点。
银浪郡的大燕小江南之格局,也由此而来。
本来,宁静的时光,可能还会维系得更久一些,双方边境上的人民,还能多过上一段安稳平和的日子,和平的白鸽,还会继续在燕乾的天空盘旋许久。
但这一切,在今晚,很可能因为郑凡的到来而被打破。
郑凡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和自己的七个手下,如果是在乾国境内苏醒,会是怎样的一个剧情发展。
兴许,自己要先去练字,然后在瞎子北和四娘等人的包装下,成为江南第一才子,然后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走上传统穿越者的基本路线。
可能,自己还会有机会写出一大堆的边塞诗词,甚至有机会成为一名儒帅,率领乾国大军北伐燕国,
高喊着:百年国恨,沧海难平!
总之,在摸索前进的过程中,郑凡的身体很坚定地跟着梁程的节奏在前进,但他的大脑,已经发散出去了太远太远。
“到了。”
梁程的话语,将郑凡从YY之中拉回了现实。
抬起头,堡寨的墙壁就在自己面前,刚刚在脑海中盘旋的乾国风物、诗词歌赋、羽扇纶巾,在此时全都随风飘散。
沙拓阙石曾在镇北侯府前喊出:吾本荒漠一野蛮;
那么,已经被乾国人打上燕蛮子标签的自己,也该做一做属于蛮子应该做的事情了。
其余的蛮兵速度也很快,事实上,因为梁程要配合郑凡这个菜鸟的速度,在他们二人潜伏到堡寨墙角下时,一同潜伏来的蛮兵们,早就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