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

第六百二十四章 郑老弟,哥哥我(2 / 2)

“可是威武得很呢。”

“哈哈。”

韩老五指了指自己的独眼,道:“以后去哪里吃酒,人都得问问俺这只眼睛如何,俺就可以好好地和他们说道说道,相当于自带一份下酒菜了。”

“将军豪气。”

“谢柱国也可以的,爷们儿。”

“我爹这会儿在帐子里哭呢。”

“哈哈哈。”

韩老五笑声里没有戏谑;

他那一战之后,合流了的燕军在周旋数日后,其主将李富胜最终选择了先行正面一击。

这或许是出于燕人的骄傲,不愿意就此败走;

也或许是李富胜自己的性格,向来只喜欢于直中去取;

亦可能,是在李富胜看来,与其就这般迂回撤军沿途遭受乾楚联军的层层阻截削减,倒不如反其道而行,正向冲阵,击溃南面的联军后,让余下联军胆寒,自己就能更为从容。

而这座囚笼真正的阵眼,其实就是谢家军。

谢家军的位置,杵在那儿,就能够让燕军无论在四周哪个方向,都极为难受。

当年大燕举国伐楚,郑凡被命率军冲藤甲兵驻守的那座营寨也是出于相似的原因,阵法,阵势,兵马布置以及整个局势,它不是死物,它是活的,必须得拔掉阵眼才能破开它们。

这是第二场鏖战,战了足足一昼夜。

谢家军借助早就修建好的工事,依靠营寨,发挥大楚步卒最为巅峰的战力,硬抗着燕军的冲锋。

什么壕沟什么陷阱什么鹿角的,在开战不到半日后就被双方用人命填平了,接下来,其实就是用人命去换人命。

谢玉安来这里前,刚经过自家营寨,营寨里的氛围,其实就是那一战最为真实的写照。

谢家军虽然只出了两万多的兵马,但一是家主亲自统领,二这两万余也是家族精锐,甲胄精良,训练有素。

燕人以己之短攻我之长,竟然还能打出这般的气势。

到最后,

对于燕人而言,还真就差了一点点,就在谢家军快支撑不下去,家主谢渚阳也受伤被亲卫拼死保护退下来时,乾国的主力,终于到来了。

乐焕的兵马和祖东令所率的一支祖家军,自两翼向燕人发动了进攻。

在计划里,

这第三战,应该是最终的决战,乾楚联军将在这里吃掉燕军的主力,甚至,将燕军完全葬送于此。

但燕军破解的方法也很简单,

两支原本做策应的兵马在各自将领的率领下,以一种无畏且近乎是明知道必死的局面下去强行断后阻挡,阻滞了两支乾军主力,使得其没能完成合围,给中军创造了脱离战场后撤的机会。

这种布置,这种决断,说起来简单,不过是断尾求生罢了,但做起来,难比登天,不仅仅是下面的将领愿意赴死为你断后,连最底层的士卒,都愿意牺牲自己为你的帅旗送死。

通常情况下,一旦主将打算放弃你,亦或者是想让你以这种方式去“牺牲”,等待主将的,是麾下兵马的瞬间军心涣散,乃至于哗变。

乾楚联军是真没料到这支燕军竟然能铁血到这种地步,预想中的合围与围歼,最终功亏一篑。

已经失去了所有翻盘希望的李富胜,不得不下令率领脱离战场的剩余兵马开始后撤。

其进兵来时所走的路线,并非狮头关,也是连破了数个军寨关卡进来的,因为驻扎在那里的,是梁国本地军队;

他们不用演什么诈败,他们现在的状态,基本也就只能拿来占个坑;

但当李富胜进来后,来时路就被乾军给堵住,重新进行了堆砌填补。

以这种状态下,再在归途中被阻滞住,那等待剩余兵马的,就是全军覆灭。

故而,李富胜选择率军绕路,走了问心湖。

结果,乾国这次出兵的挂帅者孟珙,亲领中军坐镇于此,似乎就算准了燕军最终会从这里过来。

这是连谢玉安都没推算到的,当然了,对此,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挫败感,孟珙毕竟是曾和年大将军交过手的存在,其父当年在刺面相公手下时也是以善于打防守战而出名。

这是防守战,但反过来用,就能困死人。

错综复杂的战局,最终在问心湖完全明朗化了。

燕军必须要冲破孟珙帅旗所在的中军才能离开梁地回归南门关,而孟珙必须守住这里,才能将这场大捷彻底地确定下来!

乾楚两国,会盟会师于此,英杰齐聚,尽心布置之下,要是让李富胜跑了,对外自然可称大捷,但实则大家伙心里清楚,这真算不得赢!

燕军是困兽犹斗,迸发了极强的死志;

确切地说,

这支燕军,从一开始,在厮杀面儿上,不管局面如何,不管气力如何,从未怂过!

且在鏖战的关键时刻,一支四千于骑的轻装骑兵忽然自后方杀出,这是李富胜留的后手,在其进入梁地前,就预留了一支兵马绕问心湖进行迂回,以留后手。

李富胜冲动是真的冲动,但打仗,还是有本事的。

这一手,很像是当年平西王率军于城下与大楚柱国石远堂鏖战,平西王立于帅輦强行压上撑住了那一口气,随后,金术可率一支骑兵在最为恰当且最为关键的时刻,切入了战场,将局面彻底翻转。

差一点,李富胜就可以重演当年平西王的经典了。

但也就在那时,大乾驸马钟家少帅钟天朗,这位曾被和平西王并列在一起的四大将星之一,将平西王视为自己真正对手的存在;

于此时,率西军骑兵出现,阻截且包裹住了燕军的这支轻骑。

乾国唯一的一支成大规模建制的骑兵野战兵团,就在其手中,在吞掉这支因迂回在投入战场时已经筋疲力尽的燕军奇兵之后,钟天朗率军,砸入了那无比胶着的战场。

据说,

那一战后,

问心湖的芦苇,都被染成了血色,双方士卒的尸首,填充了大半个湖面。

燕人很强,

不,

确切地说,

是这支燕军,真的很强很强。

当年,同样的主将,同样的一批为骨干的士卒,三万余骑,就能直接杀到上京城下,这绝不是偶然。

很难想像,要是给他们天高任鸟飞的环境,那得该如何才能制服住他们。

燕人这些年,战无不胜,是有原因的。

好在,

这样的强军,这样的强将,燕人,也不多。

谢玉安走入了乾军帅帐,看见坐在外头像是在晒着太阳的孟珙。

孟珙的腿上,中了一箭。

那时,燕军已经冲杀到了他帅旗之下,这是最危险的时刻;

一旦帅旗移动,那军心,必然浮动,结果,不可想象。

好在,他顶住了。

“谢公子。”

“孟帅。”

二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这还是谢玉安第一次称呼孟珙为“帅”。

实则,这次联军的统领,就是孟珙,谢渚阳这位大楚柱国,地位应该和乐焕韩老五一样,只不过谢柱国很骄傲,孟帅也为了大局平稳,没有去做什么立威的事儿。

这些年,燕人压着乾楚揍得厉害,但燕人只是瞧不起乾人,真正喜欢辱乾国为乐的,其实是楚人。

说到底,还是得看真本事。

“小子想进去见见他。”

孟珙点点头,指了指身后自己的帅帐,道:

“理当如此,尊重勇者,才能让自己这边,诞生更多的勇者。”

“这就是孟帅为绵州城那对父子平反的缘由?”

当年平西王第一次打进绵州城,斩知府首级而去,曾逆行而上,一人一枪企图阻拦蛮兵马蹄最终战死的那位老者,以及明明可以活下来,却在城楼上射出了那一箭的其儿子;

在战后,被认定为了奸细。

是孟珙,亲自上书,为他们平反,同时重修了坟。

孟珙摇摇头,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不用再提。”

谢玉安点点头,道:“是。”

随后,

谢玉安掀开了帅帐帘幕;

帅帐正中央,本该是孟珙下榻所用乾国官家亲赐的白虎皮睡裘上,躺着一位身着黑色甲胄的将领。

甲胄破损得很难找到大块一点的完整之处,

经历过擦拭的身体虽然没有了血污,但那遍布全身上下的大小伤口,也让人心惊;

燕国虎威伯李富胜,

在问心湖畔最后的一场生死鏖战之中,

他亲率陷阵营,

高呼“陷阵之士,有死无生”,为全军之矛尖,穿凿孟珙坐镇的中军一十八次!

最近的一次,孟珙中箭,帅旗就在眼前,其近乎以这股子狠劲,率疲惫之师,差点将以逸待劳的孟珙中军给凿穿!

哪怕陷入到最后的绝境,其身边的士卒,也没有离他而去,不断地簇拥在其身边,保护自家的狼王。

孟珙此时也走了进来,

看着“睡”在自己榻上的李富胜,对谢玉安道:

“其战死前,曾拄刀喊过一句话。”

谢玉安问道:“什么话?”

他喊道:

“郑老弟,哥哥我这次,可是杀过瘾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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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在这里给大家拜年了,过年好!

晚上还能再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