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各营地前都是这般呼哧,呼哧的场景。
而除了猛火油柜,宋军还有飞火炮,蒺藜火球,霹雳火球,毒药烟球等等火器。
所谓飞火炮,就是以抛石机方式,抛射蒺藜火球,霹雳火球,毒药烟球等。
所谓蒺藜火球,霹雳火球就是竹管装着火药,碎瓷片和铁片,以及铁蒺藜等等。
番军不时看见各式东西从宋军阵中飞出,然后重重砸到地上,将附近的同族将士炸得浑身是血。
至于毒药烟球更狠,内装火药及狼毒、巴豆、草乌头、砒霜等毒物等等,尔后用外敷药厚涂密封。使用时,先用烧红的烙锥将球壳烙透,再用抛石机抛射至敌方爆裂,毒气四散。
这对番军骑兵特别有效,战马闻此气体便作癫狂之状……
这些火器番军昨日早就见识过了,但今日宋军显然是早有准备一开始便用了出来。
此刻宋军阵地好似开了堂会般,火药爆炸声此起彼伏,番军挨着碰着无不挂彩,或似开了全堂水陆的道场,无数硝烟与毒烟随着爆炸式卷起,附近番军纷纷掩鼻咳嗽,四散而逃。
这些火器本是守城之用,当初章越为了建渭源堡。身为枢密使的岳父吴充不放心,故而命开封的南、北作坊和弓弩造箭院,优先供给秦凤路。
秦凤路的郭逵知道吴充的意思,又比其他各州堡寨优先供给章越。
以至于区区一个渭源堡,守城所用的猛火油柜,飞火炮,蒺藜火球,霹雳火球,毒药烟球等等火器堆积如山,最后连章越也搞不清楚自己城中到底藏有多少火器。
当然开拓河湟如今是官家心头上最要紧的事,吴充,郭逵这程序走得一点错也没有,道理也是堂而皇之的。
如今火器这些都是章越的政治资源,而建功河湟就是他的政治资本。
如此火器就一口气批发给木征了。
见到宋军火器全面发威,身在城楼观战的章越也不免兴奋地拿起马鞭向前一挥暴了一句粗口。
“打他娘的!”
本要大干一票的木征看见比昨日宋军使用火器的频率简直昨日多十倍不止,不由目瞪口呆。
蓄势一晚进攻的番军将士,被宋军火器炸得哭爹叫娘的。
但见宋军营垒到处是四散奔走的番军……木征嘴唇都哆嗦了,这非战之罪,是宋军火器太厉害了啊。
而作为董毡养子的阿里骨也是身经百战的名将,此刻一颗蒺藜火球正在他面前不远处炸开,两名久经战阵的蕃部勇士当场了了帐。
熟知宋军底细的阿里骨不由骂道:“只是一个堡寨,哪里来这么多火器?这怕是把秦州城的军械库给搬空了吧!”
阿里骨不知道的是,秦州城的军械库是否被搬空无从知晓,但汴京城的军械库倒是真的被搬空了。
汴京城里的军械都归于盐铁判官的‘胄案’所管,章越曾任过盐铁判官,吴充还曾是盐铁副使和三司使。
负责这条线的哪个官员,那个胥吏没和章越,吴充二人打过交道呢?
这老上级要用你这点火器还怎么了?这才多大的事?你敢不给吗?
至于一旁‘假打’的党项将领反是开始暗自庆幸,这么多火器清空宋军库存吧,幸亏宋军将领不识战法,竟将他用在孱弱的青唐蕃部头上,而不是我们党项人。
这时候砰了一声巨响!
宋军营垒自己也中了一发,原来宋军将领太过贪心,一下子堆了太多火药,结果一时不慎给自己引燃,反而炸死了十几名操作飞火炮的宋军。
章越见此一幕,不由心疼,倒不是可惜这些价值千金的火器,而是心疼自己的士卒。
战到中午,木征这边进攻番军可谓伤亡惨重。宋军就是弓弩招呼,敌军好容易要逼近营垒时,便使用各等火器炸出,然后番军狼狈退后……
过了一阵番军又来,宋军先是弓弩射,然后火器炸,番军再退……
正待章越,景思立都以为木征的番军技止于此时,这时候战局风云突变。
原来阿里骨观战许久见宋军各营都打得十分出色,唯独殿后一营稍差,于是阿里骨便抱着尝试一下的念头,亲率三百骑忽然绕过宋军正面,突袭宋军殿后营。
殿后营正是李夔负责把守。
因为殿后营之前挨着宋军城墙,可以依城而守,故而景思立没有将精锐放在这里。
但如今随着宋军又向木征大帐抵近半里,殿后营防区一下子便扩大,如此空隙就露出来了。
阿里骨率军猛攻殿后营,不过片刻李夔负责的殿后营便被阿里骨攻破了。
殿后营失守出乎战场上所有人的意料,阿里骨也没料到自己这么随便一试居然成功了。
宋军其余六座大营被番军攻了三日都守住了,但殿后营不过守一刻即被攻破了。
殿后营一破,惊慌失措宋军们在阿里骨骑兵的掩杀下争先恐后地朝渭源堡逃去。他们堆在堡前想要逃入堡中,哭着喊着拍着城门,求放他们进去。
但堡中城门依旧紧闭,章越怒不可遏对城下的溃军骂道:“李夔何在?我要以军法斩了他头。”
而殿后营被攻破的一刻,李夔本欲冲上去与阿里骨拼死一战,但左右亲随都不肯,还卸了他的刀,强行簇拥着他往渭源堡的方向逃去。
李夔也想反抗挣扎,但怕死的念头一瞬间涌了上来,全身上下一根指头也动弹不得,就这么被部下拥着朝城中逃去。
这时耳听到城楼上章越念着他名字大骂。
李夔猛然惊醒,面上惭愧至极,如今自己跑了是死,不跑倒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李夔从左右中挣扎开来大声道:“城门是不会开的,如今进退都是死,倒不如以死报效国家!”
城下的苦求开城门宋军士卒眼见城中真的不开,又听得李夔此言语也是恍然。
李夔拔出刀道:“随我杀回去!”
当即李夔率领城门下的宋军一并返身朝营中杀去,这时候得知殿后营失守,景思立的中军及策应营都派出人马救援。
加上李夔这时候翻身杀回,终于将阿里骨的人马全部赶了出去。
“守住了,守住了!”
夺回殿后营的宋军举旗欢呼,而身在城头上的章越也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本以为战局得到扭转的木征等蕃部首领眼见宋军夺回了殿后营,也是士气大沮,下面也是无心攻势,最后收兵回营。
这一战蕃军各部伤亡达千余人之多,尽管还有数千生力军可以动用,不过蕃部各首领都无心再战。
木征也是彻底地被打掉了信心,次日便率军撤退了。
两日后,王韶率援军出庆余堡!
原来在郭逵严密防守下,梁乙埋无功而返,便令王韶率军从通远军来救援渭源堡。
入城之后王韶知道章越在渭源堡大败木征后,便邀他一同进兵破临洮城。
不过章越却以部下伤亡太大的理由拒绝了。
王韶听了面上露出为难之色,但心底却是喜开了花,于是独自率军追击木征去了。
景思立问道:“此番大战我军虽有伤亡,但军力却是无损,如今木征军心溃散,正是我军一举夺取临洮城之机,龙图何必如此谨慎呢?”
章越笑道:“不是谨慎,而是审时度势。景兄啊,如今你我破了木征,此番功劳过于耀眼,是谁也抹不去。何不分一些给旁人呢?功劳不可独自占尽,让王子纯也得些功劳不好吗?还能落个顺水人情。”
景思立闻此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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