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宰相

一百七十章 成例(2 / 2)

斋谕有次找到章越私下聊了聊,意思是让章越退出竞争,他来担任斋长,由章越来担任斋谕。

但是章越没答允,他又不是真为了斋长之位的好处来的。他只想通过此职在太学里多历练,与人打交道,拓宽人脉罢了。

二人虽有竞争,但还是保持比较好的气氛,平日见了也是有说有笑。

这时候正巧有一事,这次太学扩招至八百人后,太学里的用度再次吃紧。

这时候就要各斋用斋用钱补贴了。

养正斋的斋用钱已差不多见底了,这时候就要向各位先达化缘,讨要光斋钱。

说起光斋钱也有不成文的规矩。

这是每个太学生中进士做官后,对于本斋的馈赠。

官到什么位置就要送什么礼,比如官至宰执则要送真金碗一只,至于状元则送镀金魁星杯柈一副,若帅漕新除,则要给两百贯,酒十尊如此。

正好章越和斋谕二人竞争斋长之位,于是二人各自出面,也算一定胜负。

斋谕找了刘几,对方之前与斋谕同斋,一出手拿了十贯。

章越则去找向七。章越知道向七刚定下婚事,正如他所愿娶得是一位官宦人家之女。

章越见向七的地方正是在樊楼。

章越没有上去,而是让伙计知会,自己在楼下等候。

不久向七醉醺醺地下得楼,一见章越很是高兴,笑着拉住他道:“三郎,来得正好,与我一并吃酒去,我给你引荐几位同科,他们都爽利热肠之人啊,结交了对你以后科考大有好处!”

章越则没动道:“七郎,我这次不是来与你吃酒的,如今太学人多,斋舍里有了难处,斋用钱不够。”

向七道:“我知道我如今中了进士,但至今光斋钱还没凑够呢,宽限我些时日吧。”

章越心想这樊楼一桌饭菜都得五六贯了吧。

章越道:“也罢,那我就先回去。”

向七则道:“三郎,既是来了,就不要见外了,以后我出官了,你要见我就难了。斋舍之中,如今就我与你交情最好了。那刘佐不仗义,知我中了进士后,连半句话也没有。”

章越道:“我是来与你拿光斋钱的,叙旧之事以后再说吧!”

向七借着醉意道:“三郎,我与你道来,斋舍里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一一记得。以往我没少遭人白眼,刘几要打金碗光斋是他的事。如今要我拿光斋钱便宜他们,想也别想。但若你要使钱,我绝没有二话。”

向七满脸酒气直喷章越脸上,他不由苦笑,对于斋里的同窗有这么大怨念我还能说什么。他日真有难处,我也不好开口向你借钱。

章越最后说了几句即告辞离去。

章越走在汴京路上,想着方才向七的言语,也不好评价对方什么。

正走至半路,忽有一人下马道:“这不是三郎么?”

章越一见笑道:“这不是二郎君么?幸会幸会。”

对方正是吴安持,他笑道:“三郎去哪?好久不见。”

章越笑了笑道:“之前去见了向七郎。”

吴安持笑容有些淡淡的:“哦,向七,我记得他中了五甲,之前在审官院见过他一面,今时不比往日了,三郎找他作什么?”

章越如实道出,吴安持一笑道:“我还道什么事,向七那性子我还不清楚么?这人抑着自己性子太过,早晚如向七一般。这光斋钱我给你凑了。”

章越讶道:“这不好吧。”

吴安持笑道:“我虽说不是进士及第,但好歹如今也荫了官!”

说着吴安持对一旁仆人吩咐道:“取五十两来到太学交给三郎。”

仆人飞奔而去。

章越也是没料到平日待人甚是寡淡的吴安持居然有这一面,难道还是纯粹的有钱任性。

果真吴安持笑道:“五十贯不算什么,不过是家有千金,行止由心罢了。”

章越心道,果然。

这钱虽有些多,但也是交至斋里,不是给自己,章越也没有推辞。

“倒是三郎有些日子没到我家来了,上次家宴遇上了文六郎君,他对三郎你可谓赞誉有加。”

章越笑道:“文六郎君谬赞了,不过是恰巧道左相遇罢了。”

吴安持摇头道:“文六郎君可谓是金口,素不夸奖人的,三郎,我兄长素来口无遮拦,有什么冒犯之处,千万莫往心底去。家父下月回京省亲,到时候三郎无论如何也要来家坐坐。”

章越闻言一愣,然后答允了吴安持。

之后章越即返回了斋舍,虽说向七一毛不拔,但在光斋钱的数量上,章越还是压过了斋谕一头。

之后章越即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斋长。

正所谓双喜临门,章越成为斋长后数日,李觏找到章越与他说三字诗的赏赐,中书那边已是有了决断,大概快下来了。

章越问李觏到底是什么赏赐。

李觏与章越道大约会是州文学或州长史之间二选一。

所谓州长史,在晋时州的佐属有军府佐属与州佐属两系,长史为军府佐属的上纲,别驾为州吏的上佐。到了唐朝州长史就是州别驾。

可是到了至宋代,府、州长史名为上佐官,实为散官,并无职掌。

至于州文学,在唐朝时品秩同州参军,位在参军之上。但是州学颓废,博士多以寒士为之。文学亦无职事,士人耻为之。

到了宋朝,就是州学助教。

在宋朝州长史和州助教都是授予特奏名进士,特奏名诸科的待遇。

什么是特奏名?

就是进士五次省试不第,年满五十,或诸科六次省试不第,年满六十,或者经过殿试被罢落,进士考三次,诸科考五次以上。

官家会特别开恩给这些人一个考试的机会。

最后特奏名及第了,会授予进士诸科州长史或州文学。

章越闻言倒是有些茫然,幸福来得太快,尚且不及消化。

李觏道:“三郎,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感谢老师,领导的栽培,章越一时激动,话正要说出口。

却见李觏道:“不过我看你最后还是推了这次封赏为好?”

顿了顿,李觏正色道:“依成例需如此!”